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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這一聲南哥叫得親熱無比,加之射熏微度,登是把那個鐵漢也似的孫伯南叫得渾身軟了。

  他們已是未婚夫婦,這是當日江老爹走時,寫了一封信給碧玉仙子冷如霜,函中除了一些別的事外,還提及這門親事。

  碧玉仙子冷如霜見孫伯南,覺得他端厚凝重,正好配合龍碧玉稍見嬌縱的性情,便作主將龍碧玉許配給孫泊南。

  孫伯南本來沒有想及婚嫁之事,但即是江老爹作主,他自然不敢異議,而且事實上他也極愛龍碧玉。

  如今名份一定,眼奪劍之事便平空多了兩個有力幫手。

  那便是西域龍家的第一好手龍乾和碧玉仙子冷如霜這對夫婦。

  忽聽一聲怪叫,兩道人影從十大外直撲過來。

  眾人都驚愕而顧,只見一人,長得瘦瘦削削,手中持著一條蛇頭軟鞭,後面的一個一身白衣,右手持劍,左手掛著一面小鋼盾。

  子母梭孟君業尖聲叫道:「是蜘蛛党僅餘的兩個來了……」

  當先那人正是六惡中的老二苗村,後面那個乃是老四伍仲公。

  伍仲公又叫一聲,道:「孟君業、楚天材滾出來,咱們再決個生死!」

  夢孟兩人倏然起立,憤聲道:「淫賊,你們待要怎樣?」

  苗村用陰警的眼光,溜過滇邊大俠熊應宗身上。冷冷道:「我蜘蛛黨六義和這姓孟兩人仇深似海,目下武林朋友在座的有不少人,假如心中有與我海南黎母嶺赤兄仙門下過不去的,尚請務必趁早說明白,別要抽冷子暗算……」

  將句話就激怒滇邊在俠熊應宗,只聽他仰天大笑一聲,笑聲拓難壯宏亮地比,跟著他霍然站起,道:「熊某人不自量力,一向看不慣你們的行徑,早就有意找你們碰碰,如今可以算上熊某一份!」

  餘下白龍李延之、高劍平與及九頭獅子李公明三人,心中明知蜘蛛黨兩惡即敢驕狂自大出現,定必有了身後的靠山,大約是黎母嶺赤足仙已經到了。

  可是目下的情勢使得他們無法考慮別的,齊齊挺身而出。

  苗村似乎對熊應宗甚覺忌憚道:「原來尊駕果然是滇邊熊大俠。那幾位又是哪一路英雄?」

  李延之等通了姓名。

  突聞在二十餘外之處有人輕輕地咳嗽一串,那咳嗽有宛如有形的實物般打入了眾人耳中。

  除了熊應宗一人之外,其餘五人,全部微微變色。

  只見一個身軀頎長的人,一身白衣,長僅過膝腰間系著一條金光閃閃的腰帶,帶上掛著好些東西。

  只見那白衣老人這時緩步走來,可是每一舉步。便遠達大半,乍眼間生像那人乃是步雲而來。

  這位身量頎長的白衣面目清秀,年紀約在四五旬之間,一雙俊眼中射出陰森的光芒。

  滇邊在俠鐵牌手熊應完成名多年,見多識廣,宏聲詢問:「來者莫非海南黎母嶺赤足仙嗎?」

  白衣人眨眼間便已在眾人面前兩丈余處停步。苗村和伍仲公趕緊後退,侍立他身後。

  苗村正待稟告這數人來歷,白衣人一揮手,雪白長袖飄拂一下,道:「我聽到了!」聲音十分鏗鏘。

  只聽他道:「熊大使眼力實在不凡,我多年來未曾涉足中士。但居然還未武林朋友忘記……」

  眾人全都但聞其名,未曾見過赤足仙是個什麼樣子的人。

  不過,他的名號以毒物馳名天下這一點來,必定是個厥狀醜陋的野人,誰知聞名不如見面,見面更勝似聞名,想不到他竟是個品貌清俊的人,而且出言雅,真出乎這幾人意料之外,不覺都有點呆了。

  赤足仙雪日的長袖又拂一下,笑道:「各位朋友想是為了我的人和名號不符性格而感到驚訝吧?其實我僻居海外,逍遙自在,稱之為仙。並不大過份,對嗎?只不過性格有點兒和常人不同,因此不免會多殺幾個人……」

  他越是說得輕描淡寫,就越叫人覺得毛骨驚然,幾乎可以從他那溫雅的笑容舉止中,看到淋漓斑駁的血跡。

  熊應宗抱拳為禮道:「熊某久仰大名,如雷貫耳,今日何幸竟然拜識仙顏。熊某雖由武林明友推愛,賜以大俠之名,實村野鄙夫而已!」

  赤足他又一拂袖,道:「熊大俠你也不必大客氣,便是後面那幾位盡皆是武林知名的人物,我也欽佩得很!」

  熊應宗道:「恕熊某不識進退,斗膽請問尊駕,令徒們組織蜘蛛黨,所作所為,是否已有所耳聞?」

  這一問表面客氣尊重,其實銳利無比,赤足仙要是答不知道,那麼情勢便大不相同。

  他必須瞭解了蜘蛛黨六惡的罪行,才能有所行動。

  若果他說知道而尚要為他們撐腰,那就不啻要和天下武林作對,因為蜘蛛黨那等下三門的手段行徑,邊江湖上所謂黑道也不齒和他們為伍!

  赤足仙卻毫不遲疑雪白的長袖飄飄拂動,應道:「熊大俠果然不愧有俠客之稱,武功我尚未知,光是這等膽色,真教我既詫且佩——」

  熊應宗勃然作色道:「你莫扯別的,究竟你知不知植他們的滔天罪行?」

  聲音變得十分嚴厲,正氣迫人,言語中也不大客氣。

  赤足仙厲聲道:「我先要知道另外四個徒兒被誰殺死?可是被你們暗算?」

  他戟手指著楚孟兩人,只見他那雪白的長袖忽然褪垂下來,露出烏黑的手掌和五指。

  站在滇邊大俠熊應宗後面的五人,俱是江湖知名之士,雖然那赤足仙名震天下,但那肯由他侮辱,不禁全都勃然變色。

  熊應宗的面色也為之一寒,忽然扭額低聲道:「請大家屏注呼吸,搶上風位置──」

  說完猛然一躍,斜斜飛開三丈,眾人也紛紛跟過去。

  赤足仙大聲笑道:「你們別忙,我若放出毒氣你們早就倒下了!不過我的動作已成習慣,故此反使大俠疑心起來!」

  一聽此言,滇邊大俠熊應宗心中怒極,只因近三十年來,都沒有人敢對他如此無禮。

  須知熊應宗除了義薄雲天,俠名滿天下之外,手中那面大鐵牌也是武學一絕,外家硬功舉世無雙,故此久為武林尊仰。

  赤足仙這幾句話嘲嘲諷諷,的確不堪入耳。

  熊應宗道:「住口,想我熊某向來光明磊落,平生行事無愧於心,任何人與我熊某作對為敵,都不會恐怕熊某會施以暗算。可是尊駕卻以陰毒擅名于世,熊某焉能不防?尊駕難道可以因此點責怪熊某不是?哈,哈——」

  笑聲宏亮震耳,一直在山谷中迴響。

  赤足仙果然吃不住這幾句話,陰惻惻冷笑一聲,邁步上前。

  他走得異常緩慢,長袖不時飄拂起來。有如兩朵白雲,浮飄在他面前。

  眾人不知他如何出手,都凝目瞪住他緩緩走過來的倩形,全神貫注。

  原本在那邊大石上坐著的山左雙豪等四人,這時都趕快向後撤,直後退到十丈以外。

  他們雖然都是武林高手,但在黎母嶺赤足仙與及滇邊大俠熊應宗這兩位高人之前,可就顯得矮了一級,便白龍李延之等人也正如是。

  此刻只因黎母嶺赤足仙毒名顯赫,他們唯恐無辜波及,故此趕快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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