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翎 > 金縷衣 | 上頁 下頁
五二


  喬佑功力最深,也吃虧最大,那絲碧影到了面前時,他運全身功力,左手猛然一擦,右手「呼」地劈出一掌。

  豈知那絲碧影不比等閒,他左手撩處,但覺痛人心脾,登時血光崩現,原來小指已斷去一截。只因他右掌出得又快又狠,迫得龍碧玉招數不能不使盡,故此他的身形並未被他震開。只聽他痛哼一聲,左手指處,幾絲冷風射將出去,同時小指斷處的鮮血也滴了下來。

  那邊孫伯南則好分心一看,瞧得清楚,知道喬佑乃是使出名震天下的「毒甲飛針」絕技。

  此針奇毒無比,光是那卷住飛針的指甲,也因日久而沾上劇毒,只要用來抓破敵人一塊皮油,對方在七步之內,狂笑而死,絕無可救之道。

  但見龍碧玉似乎是因為對方涔涔滴血的手指而分了心神,毫不覺察這生死一發的危機。

  只急得他大吼一聲,卻因相距過遠,無法及時救援。

  陰陽筆褚兆此刻正是老羞成怒,右手之筆也自同時發大摔碑手法,朝她扔了出去。

  龍碧玉「喲」一聲,身形搖擺不定。

  孫伯南目毗盡裂,山搖地動般又大吼一聲,「呼」地一掌把鄭珠娣震開,倏然飛躍過去。

  他的身形尚在空中,只見喬佑已一掌劈向龍碧玉,似乎嫌中了毒外還死得不夠。

  只見龍碧玉身形搖晃不定,但卻仍能舉杆撩架,可是他已看出她已顯出力不從心的樣子。

  喬佑猛一縮手,正待變招進擊,穴然千鈞勁力,從後面頭上壓下,這時已來不及回身招架。趕忙疾然橫僕,打左邊滾將開去。孫伯南一擊不中,恰好龍碧玉搖搖欲倒,他連思索的機會也沒有伸手一把就抱著龍碧玉,另一手已經疾如星火,連點她「天突」「水火」兩處穴道跟著頓腳破空飛起。

  他沿著江一邊,一直向北逃去。

  鄭珠娣叱一聲,緊緊迫來。

  孫伯南暗想道:「那鄭珠娣的武功,與我同在伯仲之間,現在我又抱著龍姑娘,自然不是她的敵手,故此當急之務,乃在於怎樣擺脫她的追擊,然而龍姑娘經我閉住全身經脈,也許能暫時陰住毒力的發作,但不能拖延過久,以免她先蒙閉穴之害。」

  霎時這個難題把他煩得心神躁亂。

  鄭珠娣仍在後面放盡腳程,急追疾趕,沒有半點放鬆之意,孫伯南不禁焦急不已。

  孫伯南倏然改變方向,落落而逃,宛如星拋丸擲般奔了十多裡路,忽已進入山野地區。

  鄭珠娣腳程略遜於他,這時已被他拋開半箭之遙。再奔了裡許,叢草樹木,比比皆是。

  原來已真個處身山地野嶺之中。

  他閃在一株兩人合抱般的大樹後面悄悄探首外窺。

  只見在約半箭外的鄭珠梯此時忽然止步,朝上下張望了好一會,然後便回身她走了。

  他安慰地噓口氣,把龍碧玉放在樹下草地上,先細細視察她的麵包,但覺除了蒼白之外,別無異狀。睜關眼睛看著他,只料子被點了要穴,不能說話,若不是一身功夫的她,換了常人,怕不已失掉知覺,

  孫伯南心想道:「我分明瞧見那不要瞼的陰陽筆褚兆,將左手筆當作暗器扔出來,擊在她後心,同時那喬佑的毒甲飛針也打在她的胸前,久聞那毒甲飛針其素無比,中上了在七步之內,狂笑而死,可是她一點也沒有中毒之象,委實奇怪。目下面色會如此蒼白,應當是因被那支官筆擊著後心,是以內部受了震傷……」

  正是關心者亂,他竟然不能決定應否解開她的穴道。

  他偶然一抬頭,忽見在遠處有人影一晃,不禁大吃一驚,連忙抱起她再躲在大樹後面。

  那條人影敢情是鄭珠娣去而複轉,孫伯南眼看她逐漸搜索過來,暗中十分緊張,想道:「她去而複轉,莫非她發覺我的蹤跡?若被這魔頭纏上了,短時間內決難贏她,龍碧玉即使不被毒針害死,也得因閉穴過久而死。」

  鄭珠娣果直賓士過來,疾如風卷雲翻,那對媚人的眼睛,射出寒冷光芒,骨碌碌轉個不停,然而她一下子便掠過孫伯南兩人所匿藏的大樹,出去十多丈遠之後,鬥然停步。

  孫伯南恍然大悟,忖道:「幸好我因為龍姑娘受傷,故此沒有立即回到江邊,否則不是和她碰個對面了麼?原來剛才她的過去,乃是以退為進之計。」

  但見鄭珠娣一躍上了樹頂,手搭涼蓬四面觀看,片刻工夫,她已飄身下地,玉面含慍地往回路走。

  孫伯南微笑著向龍碧玉說:「這回可是真走了。」

  一面把她放在地上,龍碧玉眼皮眨了一下。

  孫伯南搔搔耳朵,硬起頭皮,左手輕輕帶起她上身,右手一掌拍在她背心的的命門穴上。

  龍碧玉低哼了一聲,急促地呼吸起來,孫伯南左看右著,總找不到奇毒侵襲之相,不禁奇詫起來。

  她喘息了好一會,抬目瞪地一眼,正想說話。

  只見孫伯南猛然屈指連連鑿自己的頭顱,口中不迭地罵自己是傻瓜,一時反給她怔住了。

  他道:「真對不起,我怎會忘了你身上有金縷衣保護?咳,真是糊塗透頂,別說毒甲飛針,就是再厲害的也無妨礙,姑娘你看我是不是傻瓜……」

  龍碧玉忍不住往齒一笑,道:「你現在的形狀倒有點似了。」

  孫伯南搖搖頭,道:「在怪不得爺爺不時露出隱憂之色,我明白他老人家的意思是說我不夠機變,咳,一直無事便不發覺,碰上事情了,果然顯得腦筋呆鈍。」她忽然對他生出好感來,柔聲道:「你的說法不太公平,俗語所謂不經一事,不長一智,你不應該苛責自己過甚啊……」

  孫伯南歎口氣,道:「話雖如此,但異是日芳碰上我那不共戴天之仇之時,可沒有許多時間穿我慢慢思考呢——」

  龍碧玉驚起來,問道:「你身懷血海深仇麼,那麼為什麼你爺爺不出手幫忙呢?」

  孫伯南立刻解釋道:「不是他老人家不肯幫忙,而是那夥人非常厲害,若果我要親手刃仇,便不能魯莽從事。」

  龍碧玉道:「對的,你應當親手報仇,啊,我恐怕已經受傷。」

  孫伯南驚道:「傷的重麼,你的面色很蒼白啊……」

  她微微一笑,道:「不要緊。」

  她反而安慰孫伯南道:「不過是硬傷而且,那陰陽筆褚兆功夫真不弱,我幸有金縷衣護身,故此外面沒傷,只震傷了內部。」

  她並沒有奇怪自己為何忽然會反過來發慰孫伯南,卻生像那非常自然的事情。

  要知孫伯南天性淳厚,不善深藏,正是個有諸內形於外的坦蕩君了。

  特別是他對龍碧玉傾心,情不自禁,有諸內而形於外。

  由江邊初見龍碧玉時起,一直到現在為止,他內心中的一片真誠,已經完全流露無遺。

  人非草木,孰能忘情,龍碧玉的芳心也在不知不覺中被感動,故此對他忽然好起來了。

  她急問道:「你的仇家是誰?居然連武林四絕之首的『南江』不敢惹他,一定是非常厲害的人物了,可以告訴我麼?」

  孫伯南呐呐半晌,沒有說話。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