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翎 > 劍海鷹揚 | 上頁 下頁 |
二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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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才說完,突然也感覺到自己的孤單可憐。此處人數可真不少,然而在他來說,卻似是荏弱的孩子,處身於蒼茫的曠野之中。這等孤零淒涼的感覺,在他來說,並不陌生。因為他自小就沒有父母,一直是掙扎著往上爬,力圖成為人上之人。每當他偶然午夜夢迴,四顧茫茫之時,便不由得被這無依無靠之感,壓得透不過氣來。 他須得趕快拋開感傷情緒,但仍然不禁嘆了一口氣,向秦霜波道:「謝謝你了。」 秦霜波只淡淡一笑,沒有作聲,卻立刻打開紙條,只見紙上寫著不少字跡,頓時為之大奇。但見劈頭第一句是「秦姊姊」三個字,心中一怔,還以為端木芙寫的是她秦霜波將會首先出手。可是往下看時,方知這張紙條乃是寫給自己看的。換言之,端木芙大大的露了一手,早在寫下此紙以前,便推算到宗旋必會把這張紙條,交與她收執。 只聽宗旋朗聲說道:「在下深信首先出手,以攔阻我安然離去的,必是……」 話未說完,秦霜波已高聲說道:「等一等。」 宗旋愕然道:「秦仙子有何見教?」 秦霜波走過去,遞了紙筆給他,說道:「你還是寫在紙上的好,免得口說無憑。」 宗旋道:「此處證人多如牛毛,何須寫下?」 秦霜波道:「寫下來對你有何損失?」 宗旋道:「好吧!我寫就是。」 取過紙筆,颼颼寫好,交給秦霜波。秦霜波看也不看,便道:「現在你可以開步走了,瞧瞧看誰會挺身而出,攔阻你去路。不過我先此聲明,假如大家自問贏不了宗旋的人,可千萬不要出手。」 她這麼說了,誰也不敢冒失上前。一則這是性命聲譽交關之事。二則胡亂上前的話,可能反而壞了大局。 宗旋道:「此計甚佳,如此一試,便無作偽的事情了。」 當下跨開大步,向缺口行去。他連跨了四五步,尚無人出面攔阻。 全場之人,都覺得十分緊張,一來怕他乘機真個逃掉。二來又擔心端木芙失敗,被宗旋猜中。宗旋曉得只要再走上十來步,就有突圍逃命之望。不過他目下可不能透露心中的緊張,依然穩定地大步走去。看看又跨出了四五步,人人都有著透不過氣來之感。可是誰也不敢開口,全場竟是鴉雀無聲。 突然間,一道人影,如奔雷閃電般縱掠上前,攔住了宗旋去路。眾人急急定睛打量,只見那人一身灰布僧袍,面圓體胖,一團和氣,正是少林高手廣聞大師。他自是有資格出手攔阻宗旋,並且表面上亦很有道理這樣做法。 宗旋腳下一停,冷冷道:「大師此舉,實是大大出乎在下意料之外。」 廣聞大師道:「何以見得呢?」 宗旋道:「論起公恨私仇,定必是羅廷玉或者疏勒國師出手才對。」 廣聞大師呵呵笑道:「那也不見得吧?」 崔阿伯高聲道:「宗旋,你的紙條上有沒有寫下廣聞大師的名字?」 宗旋冷冷道:「如果有的話,如何算得是意外?」 崔阿伯道:「那麼你已經輸了,何必多言?只要廣聞大師有這資格,你就得認栽。」 宗旋道:「放著許多比他更應該出手之人在此,他起個什麼勁兒?何況秦仙子也說過他不會出手的。」 崔阿伯道:「那只是秦仙子說的,與廣聞大師何干?他剛才沒宰了你,現在繼續努力,豈不合情合理?」 但全場無人做聲,亦即是無人附和他的意見。宗旋仰天笑道:「廣聞大師,你得說出個道理來?」 廣聞大師轉眼向秦霜波問道:「秦仙子,端木小姐紙上寫的,可是貧衲麼?」 人人都凝神聆聽,看看端木芙可曾猜中?假如猜不中的話,宗旋即使輸了,亦不須履行諾言。只聽秦霜波說道:「是的!正是大師之名。」 廣聞大師翹一下姆指,道:「貧衲不得不佩服端木小姐的高明了。」 宗旋高聲道:「廣聞大師,我怎知她有沒有示意你上前攔阻於我?因此閒話休提,你且把其中道理,當眾宣佈,看看旁人心服不心服?」 廣聞大師道:「使得!貧衲所以急於出手,實在有莫大的理由。假如不是我生怕壞了端木小姐的事,早在你跨出第一步之時,就出手了。」 他停歇一下,才又說道:「貧衲定要留下你之故,有三大原因之多。第一點,是敝派既已介入漩渦,獨尊山莊決不會忘記,必圖報復。所以我有機會削弱嚴無畏力量的話,焉能放過?」 崔阿伯喝聲采,道:「說得真好!」 廣聞大師向他點點頭,又道:「第二點,是你我皆曾施展神功,催迫體內潛能,激戰了一場。此舉當然大耗真元。目下你功力未夠深厚,所以不能取勝。但你年青身壯,根骨極佳。而貧衲則漸趨老邁之境,難以復元。假如今日讓你安然脫身,下次相逢,定必兩敗俱傷,貧衲難逃你毒手。因此之故,非留下你不可。」 這一點原因說完,博得許多人的附和首肯。而宗旋也似乎無言可對,可見得廣聞大師絕不是強辯的。 廣聞大師又緩緩道:「第三點,亦是最重要的一點原因,那便是你居然精通敝派祕傳的六大絕招,雖然經過精心設計,巧妙安排,化作另一套劍法,但貧衲豈能看不出來?因此貧僧必須追究此事,假如追究不出來,能殺死你,也差強人意了。」 宗旋道:「武功之道,原無定著,難道不能巧合的麼?」 廣聞大師道:「這六大絕招,雖然化為一套劍法,但由於須得具備很多條件,方能施展。因此之故,連敝寺之人,亦很少煉得成功。你的武功招數源出嚴無畏,風格路數完全相反,還須一些特別條件才行,他如何會創造出這一套劍法來?」 這是武學上的辯難,有理可循,宗旋答不上來,眾人一聽,便知廣聞大師的確很有道理。廣聞大師又道:「假如貧衲不是識得這六大絕招,早先的一場拚鬥,結果可能與現在不同了,那便是說,貧衲可能早已殺死了你,或者反而遭遇敗亡。」 宗旋搖搖頭,道:「可惜我沒有要你把這道理寫起來,現在人人都聽見了,包括端木小姐在內,可就無法測驗得出她根據什麼理由,會推測是廣聞大師出手的?」 疏勒國師高聲道:「宗旋兄,你這話未免把端木小姐的智慧估得太低了!」 宗旋劍眉一聳,朗聲道:「疏勒國師,你卻未免把端木小姐看得太高了,我現在請問羅廷玉公子一聲,你認為端木小姐知不知道這些理由?尤其是第三個原因,她會知道麼?」 羅廷玉道:「宗兄何以找到兄弟頭上?」 宗旋道:「你乃是當今翠華城的主人,為天下白道的表率,當然得憑良心說話了。」 羅廷玉道:「承蒙你看得起我,這麼一來,我可不能不答了。若論端木小姐的智慧,當世幾無人能及,因此,她可能猜測得出。但這第三點,卻非智慧之力所及,所以她沒猜到,亦是理所當然。」 宗旋道:「你不覺得這話有欠公平?」 羅廷玉正要回答,秦霜波已插口道:「宗旋,你何必多言,趕緊認輸就是了。」 宗旋道:「大丈夫一諾千金,決不抵賴。不過把道理弄清楚,亦是應該的。」 秦霜波道:「既然你這麼說,我只好宣佈出來了,端木小姐不但寫對了廣聞大師,同時更推算出你定必把此紙交給我,是以在紙上寫下幾個字給我,其中包括得有為何會是廣聞大師出手之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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