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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八


  這一招「左旋右抽」,乃是他七大絕招之一,後著變化,無窮無盡。吉祥大師長劍灑出百數十朵劍花,寒芒電掣,只聽「錚錚鏘鏘」一陣連珠脆響,羅廷玉這一招奇奧刀法,居然未能奏功。饒是如此,吉祥大師竟已被對方的刀氣迫得呼吸急促,汗珠沁出,損耗了不少真元。

  因此他方才一面發劍抵禦,腳下一面退個不停。假如他屹立強拒,說不定就被羅廷玉的刀氣傷了心脈、經穴而當場傷亡了。羅廷玉繼續施威猛攻,人人都恨不得羅廷玉一刀砍倒了對方,偏生那吉祥大師柔韌之極,雖是明顯的敵不過對方,可是一直不曾失招落敗。

  疏勒國師直到此時才說道:「端木小姐,羅公子雖是勇絕當代,但十招之內,決計贏不得對方。」

  端木芙略略提高聲音,道:「我一向很佩服國師的才智眼力,不過若論中原武功,國師只怕尚有疏漏之處。依我看來,羅公子今日必可取勝。」

  她的話立刻被那些懂得漢語之人,譯為番語,傳遍了眾人之耳。她話聲甫歇,吉祥大師恰好極為奇詭的攻出一劍,羅廷玉處變不驚,長刀一抽一挑,光芒閃處,吉祥之劍已飛上了半空。而羅廷玉的寶刀此時已抵住了他的咽喉要害。全場寂靜如死,都等羅廷玉結束了此僧,方能做聲。

  羅廷玉雙目中光芒閃動,盯著吉祥大師,只見他神色如常,全無驚惶懼怕之色,只有胸膛因喘氣而劇烈起伏。

  疏勒國師大惑不解,問道:「端木小姐,你看羅城主會下手殺死對手麼?」

  端木芙道:「那得看吉祥大師的表現了,假如他一點都不懼怕死亡,羅公子定必下手取他性命。假如他恐懼的話,便放了他。」

  疏勒國師點頭道:「大有見地,換作是我,這對手的劍路如此高明,假如膽力強得不怕死亡,我也不得不下手取他性命,以絕後患。」

  話未說完,羅廷玉已收刀退下。其實羅廷玉對吉祥大師的面上表情看得很清楚。

  基寧道:「假如我沒有看錯,那和尚分明全無懼色,羅公子理應取他性命才是,何以反而釋放了他?」

  端木芙道:「那和尚其實很害怕,所以面上才裝出不怕的樣子,要知他並非江湖人物,不必講究斧鉞加頸也不皺眉這等過節,所以他如若真的不怕,反而會皺起眉頭,表示他不耐煩對方拏刀抵住咽喉之舉了。」

  基寧嘆道:「小姐的話教人不能不服,但小可這一來,也就知道羅公子實在是極為聰明睿智之士了。」

  疏勒國師道:「這個自然,大凡是一代高手,定必有過人的智慧。」

  吉祥大師在原地中呆了一下,這才一拂大袖,向雷世雄高聲道:「貧僧有辱使命,敗於羅公子刀下,只好就此別過雷大莊主,返回佛門清修,老莊主面前,還望你代為致意。」他合十遙遙行禮,轉身行去。

  人叢中的支林僧竟不跟過去,吉祥大師走了十多步,停腳回頭望了一眼,見支林僧還沒有出來,自個兒沉痛地搖頭嘆息一聲,很快就走出場外。

  廣場中的主角雖是已經走了,但卻沒有人移動,仍然保持原狀,成了數方對恃之勢。這時候的局面,十分微妙複雜,假如大家各不表示,獨尊山莊這一路可能立刻向翠華城挑戰。

  或者反轉過來,翠華城首先啟釁報仇。這兩路人馬,早晚須得拚個勝敗存亡。因此目下先拚一陣,也不是奇怪之事。以雙方目前的實力看來,獨尊山莊方面的高手有四十餘人之多,在量的方面略勝一籌。但翠華城方面擁有羅廷玉和秦霜波這兩個超級高手,是以在質的方面,又強於對方。

  然而雙方此時都按兵不動,自是大有文章在內。只因現下少林、武當兩派,態度未明。是否守約退出江湖?抑或藉端木芙之言,公開支持翠華城?尚是未知之數。這兩派的態度,自然於大局影響極大。

  其次,西域這一路人馬,已擁有端木芙這位才女。他們是離開中原,回返西域呢?抑是留在中原,掀起種種紛爭?第三是武林各派及許多名家高手,此一集團,顯然是偏幫翠華城。

  但少林、武當兩派態度未明之前,他們也不敢表示意見,因為他們各有背景基業,如若得罪了獨尊山莊,後患無窮。

  除了以上種種因素之外,那個一直未曾露面的七殺杖嚴無畏,也是足以影響整個局面之人。他越是神秘莫測,這些集團之間的關係,就更加難以弄個明白。

  這一片廣場之中,靜寂了一盞熱茶之久。端木芙突然縱聲嬌笑,使得全場的目光,都集中於她身上。

  端木芙尚未開口,疏勒國師已挺身走出兩步,洪聲說道:「本人留在中原期間,決意率領部屬,效忠於端木芙小姐。」

  眾人對此都不作表示,因為西域這一路雄師悍將,將替端木芙做什麼事情,無人猜測得出?

  少林群僧中走出一人,朗朗誦一聲佛號,眾人視之,原來是廣聞大師。他那圓圓的面上,笑容全消,肅然道:「中原之地,紛爭甚多,國師何不率眾西返?如若不然,中土豈有容你們插足之地?」

  疏勒國師冷笑道:「廣聞大師此言差矣,想那端木小姐乃是百世不一見的才女,本人率同部屬多人,東來中土,行程萬里,如若就此離去,豈不是有如白走一趟?因此之故,我們打算輔助端木小姐,創一番事業。在中原武林中,佔一席地。至於我們這些人,落葉歸根,終究要返回西域。因此在中土所創的事業,自是端木小姐所有。此理顯淺之甚,想來中原的武林朋友,定能明白。」

  他把立場用心說出,雖然真假莫辨,但卻是言之成理,使人感到他們這一路人馬,並非入侵中原。

  廣聞大師遙望端木芙一眼,心想:「此女真有一手,竟能使疏勒國師當眾表示奉她為主之言。既是如此,倒也無話可說了。」當即退回群僧之中。

  只見獨尊山莊雷世雄走前兩步,顯然有話要說。全場之人,頓時鴉雀無聲,形成極為緊張的氣氛。

  雷世雄環視全場一眼,才高聲道:「羅公子,兄弟意欲請教一事。」

  他們乃是世仇死敵,天下皆知。雷世雄說出「請教」之言,無疑是決戰的前奏了,因此之故,氣氛益發緊張。

  羅廷玉高聲道:「雷兄有何指教?」

  雷世雄道:「假如沒有不便的話,兄弟甚望能借一步說話。」

  羅廷玉毫不思索,毅然拒絕此議,應道:「在下平生光明磊落,凡事皆可對人言。雷兄如若有所指教,便請在此示知。」

  雷世雄吃了他這一記悶棍,心下大怒,但又不能發作,還須裝出很有風度的樣子,說道:「羅公子既然這樣說,兄弟亦不便多說了。」

  他極力抑制住怒氣,沉吟一下,才道:「請問羅公子的尊翁大人,近況如何?」

  人人都為之愣住,包括羅廷玉在內。

  雷世雄又高聲道:「據家師說,當日之會,雖然已分勝敗。但羅老城主未曾喪生,卻是千真萬確之事。只是他近況如何,卻未有所聞,是以特地向羅公子打聽。」

  羅廷玉心亂如麻,耳中只聽楊師道說了幾句,這才依他之言,說道:「家父受傷不輕,這是無可置疑之事,只不知雷兄忽然提起家父,是何用意?」

  雷世雄傲然一笑,道:「假如令尊大人傷勢有復痊之望,敝莊的做法自然兩樣了,家師認為羅公子雖是一代人傑,名傾四海。但如若老城主尚有奮擊之力,他願意等候令尊賜教。至於羅公子這一方面,在未與令尊交代清楚以前,打算暫不相犯。」

  這話聽起來冠冕堂皇,大有冤有頭債有主的光棍味道。但羅廷玉卻有了說不出之苦。

  一來他自問刀道日高,大可以與嚴無畏一拚,如若由老父出頭,暫時便沒有這個機會了。可是當著天下群雄面前,又不能說出拒絕的話,因為拒絕對方之後,等如承認老父已無復痊之機,似是表示老父已不堪與嚴無畏一拚。

  這實在是個令他左右為難的陷阱,自然他可以說尚未與老父聯絡上。但那麼一來,不免教天下英雄小看了翠華城主羅希羽,而在心中相信羅希羽的確比不上嚴無畏。

  楊師道的聲音在他耳邊低響,道:「這話實是難以答應,亦無法拒絕,公子你不妨使用移花接木之計,小可建議你且把當前的注意力轉移到你自己身上。」

  羅廷玉恍然大悟,仰天長笑一聲,道:「家父之事,暫時不提,雷兄乃是眼下獨尊山莊的領袖,在下則是目前翠華城的主人,你我何不趁此機會,在天下英雄同道眼前,印證咱們兩派的武功?」

  全場之人,聽了羅廷玉的挑戰,都大感興奮,紛紛低聲議論起來。這回輪到雷世雄自家跌入進退兩難的窘境中,若然只是窘一窘,倒還罷了。最可怕的是這等上陣交鋒之事,生死攸關,實是非同小可。他暗自忖道:「剛才我的話表明上一代之人的恩怨,由他們身上了斷。因此羅廷玉提出與我印證功力,亦是利用此意,我豈能拒絕他的挑戰?如若拒絕,獨尊山莊只好從此認栽。」

  他深知已騎在虎背上,當下一橫心,朗聲道:「羅公子既然有這等興致,兄弟當得奉陪。」

  全場之人,都想不到局勢突然作此轉變,竟掀起了高潮,都感到異常的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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