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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徐剛道:「咱們往近路上走。」

  宣碧君道:「很好,你選一條路吧!」

  莫義接口道:「這右邊的一條近得多了,再走數里,便有本莊眼線,假如羅廷玉經過的話,定難逃得過本莊耳目。」

  宣碧君道:「好!你們往右邊這條路追去,我偏要向左方走。我可不信那端木小姐料事如此準確。嘿!嘿!羅廷玉也不是傻子,說不定他故意繞遠路走。」

  莫義一聽這位姑娘敢情是為了端木小姐發脾氣,當下忙打圓場,道:「這也不是不可能之事,反正大莊主說過,羅廷玉業已筋疲力盡,絕無再鬥之力。咱們雖是分開追趕,諒也不會有什麼危險。再說從這兒開始,直到太湖為止,處處有本莊之人待命,隨時可以召集不少人手助戰,羅廷玉縱然有三頭六臂,也無法逃得出本莊的羅網無疑。」

  宣碧君道:「那麼你和徐剛,帶上一人向右邊這條路追去,我帶三個人往左方走。」

  徐剛大聲應好,旋即蹄聲大作,三騎如飛而去。宣碧君卻按兵不動,望住那三騎揚起的塵頭,冷笑數聲,然後縱目打量四下一眼,道:「天氣這麼熱,我們休息一會。」說時,已飄身落地。

  那三名白衣騎士都應一聲「是」,各自甩鐙下馬。宣碧君已向草坡上的神祠走去,他們便牽了馬,走到路邊的大樹下納涼休息。

  宣碧君走入神祠,略略一看,便又返身而出,向神祠後面走去。要知她乃是嚴無畏隨身二將之一。小心機警不在話下,是以她雖然沒有懷疑到羅廷玉會躲在祠後,但仍然本能地去查看一番,才能放心。

  這一繞到祠後,只見狹窄的斜坡上,除了數株大樹之外,還有好些濃密樹叢。她伏低身子,從空隙望入樹叢內。突然間碰到一對威嚴懾人,黑白分明的眼睛。

  宣碧君怔一下,這才瞧清楚羅廷玉盤膝趺坐,面向自己,宛如冠玉般的面龐上,兀自微現汗光。

  她乃是內外兼修的高手,自是一望而知羅廷玉疲乏的程度,遠超雷世雄的判斷。因為大凡內家高手,如若不是精疲力竭,絕無在打坐中還沁出汗水之理。

  她這一望之下,已知道羅廷玉乃是她網中之魚、甕中之鱉,再也逃不出她的掌心。這可真是天大的奇功,不由得滿心歡喜,露齒一笑。

  羅廷玉自知不免遭擒,反而鎮靜逾恆,也向她微微一笑,神情甚是瀟灑飄逸,丰采動人。他只見到宣碧君露出紅唇皓齒,無法想像出她整個面龐是怎生模樣。這是因為她戴著黑布眼罩之故。

  但他卻是衷心讚譽之笑,因為她的眼睛和小嘴,曾經給他以極冷酷無情的深刻印象。然而這刻她嫣然一笑,卻有如春風煦日,甚是可愛。

  「這才像是個女孩子……」羅廷玉默然思忖,目光從她的臉上,巡梭她全身,那高髻和宮裝,亦使他泛生一種特異的感覺。

  宣碧君陡然一怔,原來她歡喜的心境忽然被他含蘊著柔情的眼色攪亂,腦海中不知不覺掠遇一念:「我要不要把他擒捉回去?」

  稍後連她自己也奇怪怎會生出這等心思?此舉豈不是大大背叛賞識提拔她的恩主嚴無畏麼?但她居然不出聲叫手下上來綁起羅廷玉,反而陷入沉思之中,眼中流露出飄渺變幻的神色。

  羅廷玉訝然而笑,很想問問她心中正在思忖什麼?但他卻忍住說話的慾望,默然注視著這個宮裝美女。

  雙方沉默對看了好一會,其實也不能說是對看,因為他們的眼光很少短兵相接的碰觸。偶爾一觸,便各自分開,這一來在他們之間,形成了一種奇異微妙的情勢。

  羅廷玉想道:「她身為嚴無畏隨身陰陽二將之一,何以至今還不向我動手?」

  宣碧君卻想道:「他早先面對那麼多的強敵,凜然不畏,是何等英雄氣概?如今卻陷入束手就擒的厄運中,實在可憐可嘆……」

  又過了片刻,宣碧君輕輕道:「你沒有受傷吧?」

  羅廷玉搖搖頭,暗念她既然低聲說話,我可犯不上大聲回答,以致驚動了她的手下。於是也低聲道:「多承姑娘關注,鄙人幸而未曾受傷。」

  宣碧君道:「你還要休息多久,才能恢復?」

  羅廷玉道:「再有個把時辰,也就勉強夠了。」

  宣碧君長眉一皺,眸子中露出疑慮之色道:「個把時辰之久,難保有追兵經過,上來瞧瞧……」

  羅廷玉道:「若然如此,那也是沒有法子之事。」

  宣碧君道:「你不可能希望再碰上一個像我的人,對不對?」

  羅廷玉忖道:「她分明恐怕其後的追兵,如是發現我在此地,她便難以洗脫縱敵叛逆之罪,我羅廷玉乃是頂天立地的英雄豪傑,豈能因此連累了她?唉!她曾經有過這等心意,我已感激不盡了。」

  當下微微一笑道:「宣姑娘考慮的極是,鄙人甚願落在姑娘手中,勝卻被別人捉拏回去報功領賞。」

  宣碧君搖搖頭,道:「你這回一落在敝莊手中,立時處死,絕無半點生路。敝上原本想留下你的性命,好使這武林平添一點熱鬧。但在那石屋放了你走之後,他忽又改變了主意,是以才召集各路高手,又派出我和徐剛,由雷大莊主率領,趕來對付你。」

  羅廷玉大感興趣,問道:「姑娘可知道貴上何以忽然改變主意的原因麼?」

  宣碧君道:「敝上的心思從來無人猜測得出來。不過以我所知,那劍后秦霜波和端木芙小姐兩人,都大有關係。我可以說她們兩人是促成敝上要早早殺死你的原因之一。其他還有什麼緣故,我便不知道了。」

  羅廷玉訝然想道:「秦霜波姑娘或會與我聯手,這道理還想得通。至於端木芙與我乃是對敵之勢,如何也與她有了關連?啊!莫非他怕我會殺死端木芙,以致他損失深巨麼?」

  這個想法似通非通,羅廷玉不再多想,突然問道:「姑娘可曾參與三年前血洗翠華城之役麼?」

  宣碧君問道:「羅公子何以有此一問?」

  羅廷玉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他豈能對她說,假如她不曾參與,他便覺得很安慰。那麼她若是再問,何以他會覺得安慰?這時他便全然無法回答了。

  因此他支吾道:「我想知道你們對先父的印象。」

  宣碧君道:「現在告訴你也不妨,敝上雖然戰勝了令尊,但自己也負傷極重。休養了三載之久,最近方始復原,重出江湖。」

  羅廷玉道:「江湖上已有這等傳說,只不知貴上目下是不是真的完全恢復如常?」

  宣碧君初時點點頭,繼則疑惑地道:「老實說我不知道,敝上之事從來深藏不露,誰也休想猜測得透。」

  羅廷玉嘆一口氣,道:「他的神秘莫測,正是駕馭部屬的高妙手段之一。」

  他們竊竊低語了不少話,談到這裏,雙方都好像沒有什麼話好說。因此之故,宣碧君必須有所決定了。

  宣碧君歉疚地苦笑道:「對不起,我只好把你帶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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