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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六


  金明池道:「你算是白擔心了,我對你已是情根深種,永不變易,而且,我這一年來,才曉得什麼是真愛,以前有些感情,只不過是一種虛榮和衝動而已。」

  紀香瓊笑一笑,道:「我看得出來,假如不是如此,怎能使一個武功高強之人,拋下練成的絕世奇功而來探望我呢?」

  她停頓一下,尋思半晌,才道:「你且把那無敵佛刀的內功心法唸誦給我聽聽,當然我也得學會一點,不然的話,豈不讓別人瞧低了我?」

  金明池自無異議,便把心法背誦出來。

  紀香瓊聽過一遍,道:「行啦!我已記住了,我雖然本身武功不行,但卻能完全體會這等最上乘的內功心法奧旨。」

  金明池道:「你可曾參悟出什麼沒有?」

  紀香瓊點點頭,道:「我已明白啦,這一門絕藝,你此生恐難有得大成就的機會,這原因簡單不過,那就是這一門刀法,雖是無敵,卻以『慈悲』之念為基礎。」

  金明池一愣,道:「若是慈悲為懷,如何能制勝殺敵,只怕任何人也難以成功。」

  紀香瓊頷首道:「正是如此,如若不然,那萬孽法師派出的高手,早就能擊敗你,並且殺死你了。要知這三大無敵絕藝,同是圓樹大師和天痴翁所創,圓樹大師既是佛門高僧,自是大慈大悲的胸懷,每種絕藝之中,定有慈悲意旨在內。」

  金明池道:「你不覺著自己說得太深了些麼,我聽不懂呢!」

  紀香瓊道:「咱們由頭說起吧,首先要注意的是這三大無敵絕藝,其內功心法,皆含慈悲意旨。假如心性兇殘之人,決計無法得到無限進境,換言之,雖然也有成就,卻不是大成就,但此是內功的基礎而已,若論招式,乃是蕩妖降魔之物,豈能不深具雷殲霆滅之威,因是之故,慈悲為念,其實並不妨礙你誅殺敵人,但問題是假如是大仁大義之士,以救世為念心中本無殺機,亦無爭強鬥勝之意,則修習內功之時,進境神速,很快就可以得到某一境界的成就,並且往後還能精進不已,終於得參無上妙果,成金剛不壞之身。」

  金明池至此才恍然大悟,嘆道:「以你的才慧,世上大概再無疑難之事了,縱是閻王老子,見了你這等人,也得大傷腦筋。」

  紀香瓊笑道:「胡說八道,閻王爺傷什麼腦筋?」

  金明池道:「他出拘票拿人,但你有本事打他的回票,使他威信全失,這還不夠傷腦筋的麼?」

  兩人嘻哈大笑,鬧了一陣,話題又轉回武功上。

  紀香瓊道:「假如你自信有此毅力,敢向自己心魔挑戰,推翻以前的一些觀念成見,改成慈悲為懷,則修習這門上乘心法,必可成功,但事實上每個人最大的敵人,正是自己,如能戰勝自己,天下無有敵手,已可斷言。」

  她這麼一激,金明池頓時生出好強之心,忖道:「她的話雖是句句屬實,但我金明池難道就怕了不成,況且假如無法得到寸進,將來如何應付萬孽法師的手下?」

  這麼一想,心意已決,肅然道:「我將盡力而為,你可有如何下手的建議?」

  紀香瓊深心之中,大喜若狂。因為這正是她改造這個冤家的一大成功。她將使他氣質完全變化,久而久之,便不復是冷酷毒辣,專以喜怒行事的人了。

  她想了一下,道:「你先不必忙著練功,主要的是與我反覆探討人生種種問題,總要使你衷心相信『慈悲』乃是人生正確的途徑,才有用處。」

  佛家的「慈悲」,與儒家的「恕道」殊途同歸。此是人生求得真快樂的本源,如若沒有了惻隱不忍之心,則縱是紙醉金迷,醇酒美人,拚命的去尋樂,其實並無「樂」之可言。世上這種努力爭權求財之人,心腸冷硬,過著奢華靡爛的日子,他們非是尋樂,而是慢性自殺。因為事實上,他們尋求的是種種刺激而已。所謂「真樂」,必須是酣恬滿足,永不空虛才是,試問曲終人散之後,焉能不感到淒涼落寞?

  紀香瓊和金明池兩人,暢談終日,墓室內一切用物齊備,飲食俱全,竟無絲毫不便之感。到了第三日,金明池已改變了自己許多觀念,這在以前,他都會嗤之以鼻,絕對不屑一聽的。

  自然單單是觀念的接受與改變,尚不足以認為是武功,必須真能身體力行,最少也得具有決心才行。這好比說一個英雄,他不但要有英雄的氣概和想法,有機會時還得要實行表現,這才是真的英雄。不然的話,光是在腦子中想想,任何人也能成為聖賢豪傑了。這就是「知行合一」的道理,換言之,既知道道理,也能力行,才算是真實的。

  第三日,金明池開始修習內功,紀香瓊也從頭修煉。不知不覺之中,已過了十餘天之久。這一日,金明池突然在煉完功夫之後,向紀香瓊道:「我今日已衝破了那一道界限啦,從今而後,有許多招式變化,我都能發揮威力了,這皆是你的功勞,使我衷心萬分感謝。」

  紀香瓊十分歡喜,但她也猜到他底下還有別的話要說,果然金明池想了一會兒之後,又道:「然而我也考慮過,縱然我從今以後,改變了做人的宗旨,但以前與薛陵之約,還得實踐,這自然是假設他還能生還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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