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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四


  金明池呸一聲,吐口唾沫,道:「休得口出大言,假如她芳魂顯靈,非把你惡膽駭破不可。」說時,突然也把紙包扔在地上,毫無動靜。

  黑袍人見他又戲弄了自己一次,欺人太甚,怒喝一聲,閃電般撲上,霎時已迫到切近。

  金明池冷冷笑道:「孩子,你得小心點,我從金明池那兒學來的刀法,不比尋常,說不定你反而死在我刀下。」

  黑袍人眼中閃出兇毒的光芒,揮掌便劈,掌風一出,狂風動捲,內力之強,實在十分驚人。

  金明池心頭一驚,忖道:「想我金明池出道不久,已會盡天下高手,但還沒有一人的功力比得上這廝,看來阿瓊的警告,一點不錯,此人已煉成了無敵神手,而我的無敵佛刀,卻還未至功行圓滿之境,今日之戰,只怕難以獲勝了。」

  心念電轉之際,已自揮刀迎敵。刀光劃處,寒芒暴射,黑袍人口中驚噫一聲,掌勢突變,但見他拳打腳踢,忽掌忽指,擒拿劈搗,變幻無方,可是卻十分穩健,全然不似開始之時那般大意。金明池揮刀封架,有攻有守,看上去,兩人竟是勢均力敵,暫時很難分得出勝敗。

  雙方激鬥了四十餘招,手法越鬥越奇,身形越轉越急,到後來,兔起鶻落,人影相逐,根本已難分辨形貌。又鬥了數十招,形勢忽然緩和下來,雙方每一招一式,都顯得十分慎重,不再是急攻迅鬥。雖然速度減緩了許多,可是其間凶險激烈的程度,卻有增無減,戰圈四周數丈之內,勁風鼓盪,不時發出呼嘯之聲,入耳驚心。

  金明池心知久戰下去,於自己是有害無利,唯有希望在往後的一百招之內,找到敵人空隙破綻,一舉斃敵取勝。因此他厲喝道:「我這幾手得自金明池的刀法如何,可惜他已經走了,不然的話,由他出手,準可以收拾了你。」

  黑袍人嘿嘿冷笑,過了一會,才道:「你用不著再裝佯了,你就是金明池無疑,這一路無敵佛刀,果然有點氣候,假如功行再深一些,本人就難有取勝的機會了。」

  金明池被他一口喝破,曉得再想用此計激得他行險求勝,已是休想,當下不再開口,全心全意的對付強敵。他勝在閱歷豐富,上陣交鋒的經驗極多,每每能找到對方手法稚嫩之處,加以迫攻。因此直到此時,他不但未顯敗象,還能夠時有佳作,往往迫得對方連連後退,以避其鋒。然而又鬥了一百招之後,黑袍人的招數越打越顯威力,那陣陣潛勁內力,漸見沉重。

  這正是無敵神手最厲害之處,要知這一門絕藝,也是由兩種絕技合成,一是軒轅七式,一是涅槃印。這兩種絕世奇功,施展之時,有相輔相成之妙,涅槃印完全是一種神功力量,能使軒轅七式益顯神奇奧妙。而軒轅七式,卻又能增強涅槃印的威力。兩者相輔之下,如水漲船高,難以抑遏。

  金明池假如不是以無敵佛刀應戰,因而先天上不曾吃虧。若是以別的絕技應付的話,早就被對方的壓力,迫得全無出招之力了。饒是如此,金明池由於功行較淺,已漸漸被對方的潛勁、內力,壓得刀法不能揮灑自如。

  這自然是已分出了高下,生死勝敗的結局,只是遲早之事,金明池心知不妙,突然間運聚起全身功力,振腕揮刀,唰唰唰連攻三招。黑袍人當然不必冒險與他硬拚,當下略略減輕壓力,退後一點,金明池趁這機會,躍出戰圈。

  黑袍人不但不著急,反而獰笑一聲,催動掌力,追擊敵人。敢情這一門神功,實在奇奧無比,一旦形成了一股勢道勁力,敵人縱是逃出戰圈外,也難當他催動全力,銜尾隔空遙擊之威。

  金明池向墓頂奔去,黑袍人在後追趕,口中突然大喝一聲,雙掌齊齊推出,頓時一股強大絕倫,無堅不摧的掌力,呼嘯而出,直向金明池後背擊去。金明池腳程再快,也快不過對方這一股神功掌力。若是回刀抵擋,則敵人勢道已經貫足,有無堅不摧之威,他刀法、功行再精純十倍,也無法抵禦。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金明池身子一矮,突然間陷入地中,那股掌力,呼一聲,打他頭頂掠過。數丈外的一棵古樹,「砰訇」大響一聲,頓時碎裂斷折,枝葉橫飛,發出一片嘈響。但金明池已安然的躲在地底,頭上的石板,已經蓋嚴。不但如此,載著他的那具木棺,這刻迅快滑動,移到別處,機括彈簧發出一片軋軋響聲,可知這個入口,已被不少石板封住。

  他坐在棺木之內,連連喘息,眼前一片漆黑,任什麼都瞧不見,過了一陣,棺木已停止不動,卻已移到了七八丈之遠。金明池取出火摺,點燃後,轉眼四看,發覺自己竟是處身於一間頗為寬大的石室之中。

  在他旁邊另有一具石棺,此外,四周有不少木架和箱子,架上堆滿了許多東西,木箱外則貼著紙簽,寫明物品名稱。他一瞥之下,已瞧見其中幾箱是紙張、蠟燭、乾果、茶葉等雜物,可見得此地貯存之物,包羅萬象,應有盡有,生活上一切需要,都可以不假外求。

  他跨出棺外,弄了幾根蠟燭點上,一室皆明。之後,他開始察看那具石棺。但見棺身懸空架在一根石軸上,依夏侯空的話,但須旋轉石棺,即有門戶出現,可以出去。棺內當然是紀香瓊的屍體了,他呆呆望了一陣,才向四下打量。

  他首先找到在角落一個水槽,壁上一個小洞,以木栓堵塞著,一望而知,這就是夏侯空提到的泉水了。他想了一想,決定先靜坐一會,才飲點泉水。目前不能生火燒水泡茶,因為對方還在上面找尋入墓之道,如若有煙冒出,他起碼曉得他還在墓中,又可以堵死出氣孔。假如他忍熬三五日之後,始行舉火,則對方當已認為他從祕道逃走了,四出搜索而不會還留在墓地。

  他先把燭火一一吹熄,然後在棺中盤膝打坐,早先的一戰,當真是他平生得未曾有的惡鬥,耗去真力極多。以是之故,他這一次打坐,竟到了次日早晨才回醒。

  石室中雖然十分黑暗,但他的目力強極,仍然可以把四周的景象,看出一個大概輪廓。他走到水槽邊,拔開壁上的木塞,一股清泉,濺射在水槽中。這個水槽相當巨大,金明池暗念,定須在此地藏上三五個月之久,苦修無敵佛刀,所以立意把水槽注滿清水,加以洗滌,以後便可以貯水應用。

  也不知等了多久,水槽已滿溢了,忽聽咔嚓一聲,生似是此槽下陷了數寸。金明池方自驚奇,聯想到是不是地質鬆軟,承重不住石槽盛滿水的重量?這可不是開玩笑之事,是以立刻伸手去摸地面。

  那知地質十分堅硬,看來加上一百個石槽,也不會下陷,金明池心中大感狐疑,便去拿了幾支蠟燭,一一點燃,分置四角。石室中一片通明,他正要開始查看全室的地面,突然間,發覺石槽右側數丈外的地上,一方石板已翻轉起來,露出一個洞穴。

  他記得這兒並沒有這樣子豎立的石板,心知有異,持燭走過去一瞧,洞穴之內,竟有一隻方形朱漆的鐵箱,大約是一尺見方,半尺厚,箱面貼著一張白紙,上寫:「夫君金明池啟閱」七個字,一望而知,乃是紀香瓊手筆。

  金明池心知一定大有文章,登時又緊張、又興奮,反而呆立不動。過了一會,金明池才定下心神,取出鐵盒,在燭光之下,揭開盒蓋。但見盒中盛放了不少東西,卻都是零零星星的雜物,有書信、藥瓶、金針、小鋼剪和小刀等等。

  他先拆開書信,帶著迫不及待的心情,怔怔閱看。但見信上寫道:「夫君可依下列各條施為,妾可復活。但如是妾下葬後二百日以上,方見此函,則縱有靈藥妙術,亦難返魂矣。」底下就是開列著如何如何施救,其中包括得有金針刺穴,割肉剪脈以及放血等手術在內。

  金明池又驚又喜,想道:「她說過再世與我結為夫妻,目下她已死過,果然不假,但假如我是二百天以後才抵達此地,又或是夏侯空自殺殉情,墳墓入口已閉,則她便將永埋地底了,想想也真夠危險的。」

  這些意外,實是大有可能發生。因此,紀香瓊所冒之險,真有如死了許多次一般。換言之,在紀香瓊心理上,她所冒的許多險,乃是含有負疚報答夏侯空之意,使自己良心得到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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