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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四


  薛陵仍不回頭,也不作答。只聽那背後的女子又道:「隔壁有不少異花奇卉,相公喜歡的話,不妨移駕到那邊,定必感到有意思得多啦……」

  薛陵心想:「誰要看什麼花卉?」但陡然發覺此女口音有點熟悉,心念一轉,記起這是那俏婢碧玉的口音。他頓時如釋重負,長長透一口大氣,回頭望去,果然見到碧玉含笑盈盈的俏面,而她的一隻手,還搭在他肩上。

  碧玉那隻纖手滑過肩胛,舒開五指,抓住他的手臂,淺笑柔聲的道:「薛相公,我家姑娘有請!」

  薛陵認為這是他狠狠打擊對方的大好機會來臨,當即面色一沉,用最冰冷無情的聲音說道:「姑娘回去上覆小姐,薛陵與她素昧平生,豈可踐履閨閣之地,自取失禮之辱,這話休得再提!」

  碧玉可想不到碰了這麼大的一個釘子,尤其是他健臂一抖,把她的手摔開,顯示出一種厭惡之意,她幾乎受不了,嘴巴一扁,差一點就哭出來。但這時薛陵已回轉頭,竟自不再瞧她一眼。

  碧玉一跺腳,迅即奔回去。薛陵連忙趁這機會,溜回房中。他暗暗猜測那韋小容會不會聽報之後,芳心大怒,親自過來找他麻煩?假如他留在院中,自然十分危險。目下他已縮回房內,她或者不敢排闥而入?

  過了片刻,房門傳來敲剝之聲,薛陵劍眉一皺,問道:「誰呀?」

  房外傳來一個陌生的女子口音,道:「是小妹韋小容,特來奉訪薛兄。」

  薛陵心中叫一聲「罷了」,又轉念想道:「她口氣和平,措詞有禮,想來不會是興問罪之師吧?」當下應道:「韋姑娘請進!」

  房門呀地推開,一個綠衣少女,姍姍走入來,但見她體態苗條輕盈,長裙曳地,發出環珮之聲。她的面貌使薛陵吃了一驚,敢情當真與韋融長得十分相似,但見她面如凝脂白玉,雙頰透出兩暈桃紅,嬌艷無比。那雙翦水秋瞳,不但黑白分明,而且靈活異常,好像能夠說話似的,微微含笑,風姿照人。

  果然一如薛陵所想,她缺乏一種少女的含羞答答的味道。進得房來,大大方方的落坐在薛陵對面。她毫不害怕地向薛陵打量,觀察得異常小心,好像在鑒定一件古玩或書畫之類那末仔細。

  薛陵反而被她望得心中發慌,輕咳一聲,道:「姑娘屈駕賁臨,不知有何見教?」

  韋小容輕啟朱唇,吐出鶯聲,道:「薛兄好說了,小妹聽家兄提起過薛兄你,百口推崇,譽為天下無雙之士。是以這回相見,不禁失禮注視。」

  薛陵俊面一紅,道:「令兄乃是說笑,姑娘萬勿當真才好。」

  韋小容道:「家兄平生眼空四海,目無餘子。小妹還是第一次聽他說出誇讚的話,竟又是那麼傾心景慕,是以小妹深知決非虛言,以此動了瞻仰之心。」

  薛陵心想:「假如這話並無虛假,那正是我最頭痛最害怕之事。」自然這念頭不可說出,只有極口自謙而已。

  客套的話講完,韋小容道:「家兄今日匆匆離開之時,才向小妹透露薛兄仗義相助之事,雖說第一次未曾成功,但小妹已感銘五內,不知何以為報?」

  薛陵忍不住探詢道:「令兄沒有透露與十方大師是什麼關係,在下也不曾詢問過,姑娘能不能賜告?以釋心中之疑?」

  韋小容道:「十方大師是寒家一位極親的尊長,既然家兄未曾奉告,小妹也不便多說,還望薛兄體諒。」

  薛陵忙道:「在下只是隨口問問罷了,姑娘說不說都沒有關係。」

  韋小容道:「據家兄見告,薛兄遭遇到難言之痛,以致雄心壯志,盡皆銷歇,險險因此精枯力竭,化作遊魂!這事想必不假的了?」

  薛陵說道:「慚愧得很,令兄之言,一點不假。」

  韋小容道:「但今日小妹拜晤顏色,但覺薛兄英華內斂,真氣充瀰。雖說家兄曾經以本身功力相假,但設若薛兄不曾把握時機,用心修煉的話,決計不能如此,因此之故,小妹大膽奉問一聲,薛兄敢是已將心中隱痛,找到了排遣之法?」

  薛陵此時,面色變化甚劇,但韋小容仍然把話說完才停口,那對秋水般的明眸,緊緊的盯住他,毫不放鬆。

  薛陵碰上這種不會體貼之人,也真沒法子,只好道:「在下果真苦修數日,自覺業已復原,在下猜想那是因為曾向令兄吐露了一點隱衷,心中輕鬆得多,所以沒有頹衰下去。」

  韋小容露出關切同情的神色,但口中卻單刀直入的問道:「薛兄只說過你心中隱痛,是有關令慈之事,小妹想來想去,莫非令慈遭遇悲慘,而現下尚在人世麼?」

  她這等口氣,分明已得知了薛陵全家被害的身世,才會想到薛陵母親尚在人世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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