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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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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他已彎彎曲曲地繞到許老先生的書房,房內已全無燈火。薛陵迅即掩入房內,但見榻上有人睡著,發出呼吸的微響。他仗著一對夜眼迫近一瞧,果然是許老先生酣睡床上。當下伸手輕輕推他,搖撼了幾下,許老先生突然大叫一聲,靜夜中叫聲傳出老遠。 薛陵幾乎呆了,因為許老先生的叫聲之中充滿了驚懼,使人聽了不禁聯想到「哀鳴」「求饒」等字眼。他仍能當機立斷,迅即出指點中他的睡穴,自己一下子就滾入床下。 房外傳入來極細微的聲音,薛陵武功極高,當然察覺出來,當下沉住氣細細思量。在他印象之中,許老先生乃是一位見多識廣,性情十分沉著的學者,絕不應大驚小怪的呼號,除非他受過某種痛苦刺激,方會如此失常。 他的思路很快轉到朱公明身上,忖道:「是了,一定是朱公明曾經以毒刑修理過許世伯,他內心中才如此的充滿了驚懼之情,哼!哼!朱公明啊!我跟你血仇如海,勢不兩立,咱們反正完不了。」 房外的聲音早就消失了,但薛陵卻仍然曉得有人在外面暗中監視。他一點也不著急,腦中極力尋思許世伯曾經遭遇到什麼事,過了好一會工夫,書房門突然被推開,一個人走進來。 此人手中提著明晃晃的長刀,入門之際用刀防身,招式十分嚴密。他四下一看,又晃亮手中火摺,發現許老先生仍然在酣睡之中,便退到門邊,道:「老大,裏面沒有可疑動靜?」 外面的人沉聲道:「會不會躲了起來?」 門口的人道:「不會,再說這老頭子應該連叫好幾聲方是被人驚醒,眼下他只叫了一聲,又熟睡如故,也許是在夢中碰見了鬼。」 外面的人道:「那麼咱們回到原處,總之凡事須得小心,否則咱們縱然不被敵人殺死,也逃不過本門重罰。」他說到「本門重罰」這話,聲音不覺微變,流露出他心中的畏懼,可見得一定是十分殘酷可怕的刑罰。 房內之人出去之時,順手關住房門。 薛陵記得房門一直沒有閂上,心中一動,忖道:「難道這是朱公明的陷阱,他不知用什麼手法,使許世伯一旦被人搖醒,就會驚叫不已。故此,他不准許世伯閂上房門。同時由外面到書房這一段路,亦不設防。以便讓我或任何人容容易易進入此地。假使他部署了足夠的高手守住此宅,則許世伯一旦驚叫,這個潛入之人,定必脫身不得。」 他想到此處,突然驚醒,迅即從床底躍出,先小心地檢查全身,並無可疑之處,當下略略鬆一口氣,忖道:「假如朱公明在床底下埋伏毒物,我這一躲進去,非上當不可了。」 剛想到此處,目光已掃過屋角一具屏風,屏後恰好有一道縫隙,足以隱蔽身形。 於是走過去,小心地向屏後查看。屏後黑黝黝的,任什麼都瞧不見。不過他留心細查之下,鼻子中可就嗅到一點點腥臭之味。 房外似乎真的沒有敵人,他出去瞧過,果然沒有,便回到許世伯的床邊,低頭忖想:「我明白了,朱公明乃是用一種藥物,使許世伯夜夜酣睡,但若是有人不知底細而搖醒他,他就會發出驚叫之聲……嘿!嘿!這陷阱倒是妙極,幸而天祐善人。」 他尋思了好一會,決定了應當怎麼辦,便沉住氣在書桌後的椅上靜靜的坐著。 漫漫長夜在無聲無息之中溜過,薛陵耐心地等候,直到天色已曉,雞鳴處處,他才起身走到門後,貼牆而立。 此處乃是一個死角位置,外面的人,除非入房才瞧得見。假如敵人踏入房內,他可就不必客氣,非出手誅殺不可。 但一直到天色已明,仍然無人來探看許世伯。薛陵越發敢肯定自己的推想正確不誤。不久,許世伯轉側一下,醒了過來。 他瞪眼望著屋頂,過了一盞熱茶之久,眼珠才開始轉動,打個呵欠,坐了起來。 接著穿上衣服,趿上鞋子。 薛陵沉聲道:「世伯你早。」 許老先生聞聲驚視,喜道:「咦!你又回來啦?」 薛陵不等他詢問,便道:「阿平沒有來,免得發生危險。這些日子以來,可有人騷擾過您老?」 他搖搖頭,薛陵頓時放心,知道朱公明乃是採取暗中行事的手法。於是離開牆壁,隨意落坐。一面道:「阿平這趟離開您老,大有所獲,將來一定可以告慰您老。」 他隨即把許平誤吃蠍王,以致脫胎換骨,具有異稟之事說出。這一段經過十分危險恐怖,許老先生也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 薛陵最後說道:「他本來已紮下正宗內功的根基,現在脫胎換骨之後,又得到我們的指點,成就之高,絕不是一般人所能想像得到。不久,他就可以行道江湖,做一個度人濟世的俠士。」 許世伯喜得連連捋髯,道:「好極了,好極了。老夫不望他做官,但也想不出有什麼出路。既然能做一個除暴安良,抑強扶弱的俠士,那就最好不過了。」 薛陵道:「這些日子以來,此處一點事故都沒有發生麼?」 許世伯沉吟一下,才搖搖頭。 薛陵道:「許世伯何以沉吟一陣方始搖頭?」 許世伯道:「有一件事,連老夫也弄不清是真是假,所以決定不說。」 薛陵忙道:「世伯別管是真是假,且說出來聽一聽。」 許世伯道:「好吧!這是前天晚上之事,我在夢中忽然見到一個年青人,手中拏著火摺,很驚訝地瞧著我,然後突然吹熄了火摺。我在黑暗之中還記得是側耳聆聽著,房外傳來兩三個人的說話聲,接著房門便打開了。」 薛陵插嘴道:「您老睡覺之前有沒有閂門?」 許世伯道:「有呀!每天夜裏我都親手閂門,但這只是作夢,當不得真。」 薛陵道:「您老快說下去,這個夢有意思得很。」 許世伯不解地瞧瞧他,才道:「我在黑暗中傾聽著,兩個人先後進來,點上燈火。但我只覺得有燈火而不大瞧得見其他景象。只知道他們在屏風後面把那年青人拖了出來。其中一個人興奮地道:『瞧,這廝準是薛陵那小子,可真是大功一件。』另外一個人呸一聲,道:『別高興了,這不是姓李的那個浪子麼?』我彷彿見到那年青人雙目緊閉,口角流涎,由得他們橫拖直拽地弄了出去。」 老人嘆一口氣,道:「老夫這一把年紀還作這等奇誕的夢,說起來不免有點難為情呢!」 薛陵嚴肅地道:「您老不是做夢,這是千真萬確之事,那個姓李的乃是小侄的一個朋友,他前天夜裏無疑是被敵人擒去,只不知那些敵人們還說過什麼話沒有?」 許世伯現出迷惑之容,道:「這件事如果不是做夢,那就奇怪極了,我何以還睡在床上而不起身瞧瞧?一切的經過如真如幻,次日早上起來,全無異狀。」 他用心回想了好一陣,才道:「記得他們好像在外面說過一些話,那是在拖出姓李的少年之後,他們在外面談了幾句,說什麼等掌門人回來瞧瞧這廝,目下別讓他毒發身死等話。」 許世伯只能記得這麼多,但對薛陵來說已經是夠多了,他已曉得李三郎落在敵人手中,目下中毒被擒,有性命之憂,因此,他必須這刻採取行動,免得李三郎死在朱公明手中,又知道朱公明前日還不在開封,只不知昨日曾否回來? 反正若要營救李三郎的話,務須迅速,爭取時機,便還有反擊敵人的希望。 許世伯出去弄早點,他凝眸尋思了許久,便起身出去,向許世伯說一聲,一逕離開許宅。 這刻時間尚早,他毫不遲疑地直奔龍亭。眼見亭內杳無人跡,當即走到龍亭左面第一棵樹下,低頭細瞧。 這一處,本是他和齊茵以前約定傳遞消息的所在,說好假如因事不能如期赴約,可在樹下留下刻字的瓦片,他曉得這件事齊茵曾經告訴紀香瓊,而現在他就是想從這兒得到一點線索,藉以知道朱公明的動向和落腳之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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