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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第二十三章 生死冤家

  董森折向南走,大約走了兩三里路,前面竟是一片亂墳,墳上樹木蕭蕭,黑影幢幢。董森在亂墳前面停步,先向歐劍川打個眼色,然後道:「我們到了。」

  歐劍川似悟非悟,含糊道:「董兄去通知主人麼?」

  「不用,他宅內空房極多,我們先找一間極為冷僻的房間,然後才暗中通知主人,以免下人們知道,傳揚出去。」

  說罷當先縱入墳場中,但見他忽然上樹,忽而躍下,歐劍川跟著他上上落落,被他挾著的楊小璇,但覺有如騰雲駕霧,以為他們果真上落房舍。

  幾乎穿過那片亂墳,便見一所荒祠,傍陵孤立。

  董森首先躍入祠去,祠中網結塵積,與祠外的敗壁殘垣,組成一片荒涼景象。

  他轉入後進,左首有兩個房間,房門雖已朽舊,卻仍然完好,推門進去,點上蠟燭,略為打掃一下,便出祠招歐劍川進來。

  房裏什麼都沒有,地上擱著一塊木板,可以略坐。歐劍川把楊小璇放在板上,關上大門,然後把她臉上的青巾取開。她雙目一轉,便深信這個房間,真是深院大宅中的一個棄置不用的空房。

  董森道:「在下出去一陣,取些食物回來。」

  歐劍川道:「有勞董兄,心實不安。不過除了食物之外還得弄一床被蓋才好。」

  董森道:「這也不是什麼難事,我去去就來。」

  楊小璇大驚,想道:「有三個人在一起,那姓歐的不敢對我怎樣,但董森走開……」她還未想出結論,董森已出房去了。她想叫又叫不出,額上不由得沁出冷汗。

  歐劍川夜中視物,有如白晝。見她沁出汗珠,便訝道:「你覺得熱麼?真該死,如今秋深夜寒,怎會熱起來?可見得你這個人不似正常的人。」

  楊小璇被他罵得莫名其妙,只能眨眨眼睛。他又啞聲罵道:「你不須想詭計企圖脫身,我要把你囚禁在此地,直到……」直到何時,他一時沒想得出來。楊小璇卻錯會了他的意思,以為他要說「直到她順從他為止」,心中一急,冷汗更冒得多了。

  他凝視著她,心中掠過不少惡毒的念頭。他想折磨她,使她痛苦一輩子。可是想來想去,都想不出一個能夠使他快意滿足的方法。

  她瞧著他的眼睛,更覺駭怕,然而卻說不出話。

  他想了一會,忽然憶起那端木公子握著她的玉手,給她一種支持鼓勵的光景。因而心頭恨極,喃喃道:「難道那廝對你會有真情麼?我要看他沒有了你,還要不要其他的女人?」說到這裏,腦際忽然浮起一張妖豔動人的面龐,還有光滑雪白、綠蛇一般的胴體。同時義兄天府神偷應先青對他形容過的話,也記起來。

  應先青對他說過,這個女人真是天生尤物,男人見了,無法不浮起一種銷魂蝕骨的滋味。這個女人就是溫柔鄉中的「牡丹」。那天府神偷應先青本是練的童子功,一生不近女色,加之他足跡遍天下,任何深院大宅,出入如履平地,平生不知見過多少綺旎春光,尚且如此說法,可見得牡丹這個女人確實是天生尤物。

  他靈機一動,忖道:「我何不設法把牡丹救出來,囑她去迷那端木公子。然後讓她親眼見到,這一下可以使她傷心了吧?」

  這個想法使他覺得極為得意,不禁大笑起來。伸手一拍,把她的穴道解開。

  楊小璇好不容易等到他解開穴道,那支斬金削玉的龍魂短劍,就在她懷中,登時立刻探囊取劍。

  歐劍川因想心事,精神分散,一時疏忽,直到她取出短劍,綠光耀目時方始發覺。他退開兩步,冷笑道:「你一支短劍,能奈本秀士何?」

  楊小璇翻身起來,忽覺力不從心,方始記起自己原本就功力未復,再加上穴道被制,血脈不暢,四肢無力,原是理所當然之事。眼光一閃,已瞧出對方有奪劍之意,忙忙一轉劍尖,頂住自己胸口。

  歐劍川深知此劍鋒利無匹,大吃一驚,登時愣住。

  楊小璇見他不動,便沒有立即把劍尖刺入胸中,冷冷道:「你說得不錯,我無法奈何你,但我卻能夠自保清白,這一點你沒有想到吧!」

  歐劍川雖然恨不得殺死她,但此時卻不知如何,深恐她一時衝動,便殺死自己。忙忙又退兩步,道:「你的話太小覷我冰魂秀士了。」

  她冷笑一聲道:「我死了之後,自有人為我報仇,你雖然自負,但其實卻算不了什麼。」她本是指自有父親和師父為她報仇,但歐劍川卻以為她是說端木公子會替她報仇,氣得頭髮都豎起來,厲聲叱道:「閉嘴,你這賤人死了,看誰有本事向我尋仇!」

  楊小璇一生未曾被人罵過,更別說被罵為「賤人」,心中又憤又羞,淚水也流下來。

  歐劍川何等機警,隔空舉指一點,楊小璇立覺臂上穴道被襲,手臂一陣麻木。

  那黃面漢子身法好快,已到了她面前,綠光一閃,手中的龍魂劍已到了他手中。她氣得玉面失色,張口一呸,一口唾沫吐在對方面上。

  歐劍川退開數步,訝駭交集地想道:「她既然能玩弄我的愛情,乃是楊花水性之人,怎的表現得如此貞烈,生怕我會凌辱於她?」

  他一時想得呆了,楊小璇雖在氣急之下,仍然不忘自戕之念,裝著半身麻木,嬌軀微側,晃了一晃,左手已乘機在囊中取出那三枚古錢。

  她徐徐舉手掩住胸口,歐劍川仍在尋思,竟不知玉人一命,危在須臾。

  楊小璇這時因勝券在握,雖則這勝利十分悲慘,但到底是一種反抗。是以她反而從容起來,並不曾急急便把虎魄古錢拍入胸口大穴。

  歐劍川的思路又轉回端木公子身上,當下決定去把牡丹營救出白水堡溫柔鄉,然後送與端木公子,瞧他怎生消受,再相機引領楊小璇目擊他們卿卿我我時的情景。

  他抬起目光,只見楊小璇面色蒼白,但卻透出一股堅定的神色。

  這卻使得他不敢迫近去,相距尚有七八步遠,說道:「你安心在此處逗留一段時間,我將使你親自發現一件事,證明我是傷心使者!」

  她冷冷道:「現在我雖打不過你,但我卻不須受你控制,只要我高興,隨時可以離開人間。」

  「你的生死,與我無干!」他淡漠地說,「細細推究下去,你傷心與否,也與我無干。你不想知道,我不必強迫你。」

  楊小璇不相信,道:「那麼我要離開此地,你也不攔阻了,對麼?」

  「不錯,假如你怕面對傷心之事,趕緊離開上算些。」

  楊小璇儘管不相信,但一個人有了生路,自然不願放棄希望。她只怕對方會設計污辱她的清白,其他別無所懼。假使真的能夠離開回到白水堡去,她焉肯自戕。

  歐劍川轉身走出房外,隨手把木門掩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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