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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第十一章 隔牆有耳

  目光到處,雖然尚在濛濛曙色中,卻已看來那條人影竟是一個又瘦又矮的青衫老人。

  青衫老人見他如迅雷忽發,欻然間已到了身前,面上微微變色,低喝道:「朋友止步!」

  王坤猿臂伸處,五指如鉤,使出大擒拿手法,扣向對方肩肘之間。青衫老人身形一晃,橫移數尺。王坤見他身法之快,不在玄機府紅船主人手下聖手老農邵康等人之下,口中微噫一聲,左掌已化為「排山運掌」之勢,往前推出。一股捲地寒飆,轟然激盪衝去。

  青衫老人單掌迎著對方掌力輕輕一按,「呼」的一聲。那又矮又瘦的身軀已借力騰空飛退。卻見王坤如影隨形,掣電似的疾追上去,就在空中陡然發招。右手捏拳隔空擊去,拳風呼嘯刺耳,聲威異常駭人。

  對方身形猶在空中,微微左旋,倏然使個身法,斜飄落地,快得如電光石火。

  王坤暗忖對方身法雖然神妙,但說不上是什麼路數,倒似是輕功特佳而隨機應變。自家落地之後,也就不急急追擊,瞋目凝視著對方。

  剛才他身在空中,居然能施展出「百步神拳」一類的功夫,隔空擊敵,威力之大,迥出自己意料之外。因此王坤心中有數,知道自己承蒙那前代奇人狄夢松施展「種玉大法」,傳元授精之後,功力之精進,足可以與當代高人抗衡爭雄而毫不遜色。目下腳踏平地,只要對方口出不遜之言,立可施展師門掌法,暗蘊那「冰魄真氣」,隔空傷敵。是以不再慌忙,凝立待敵。

  青衫老人又矮又瘦,但那對眼睛和雙掌特別大,眼中神光充足,黑白分明,乃是一生鍛煉童子功的表徵。雙掌巨大而白皙,不見浮筋,使人有精巧之感。他沉聲道:「朋友不要誤會,老朽現身並無敵意!」

  王坤驀然想起一人,心中叫聲「慚愧」,立地抱拳道:「老丈可是天府神偷應先青麼?」

  青衫老人點頭道:「正是老朽,朋友如不見疑,請即入屋一談,以免蹤跡敗露。」

  王坤立時隨他走入村舍中,只見陳設簡陋,光線黝暗。青衫老人引他轉到後面,騰身飛上閣樓,俟王坤也上來後,便將樓板放下,把出入的洞口蓋住。

  這閣樓上堆放不少雜物,此時雖然關住通路,卻仍甚光亮,原來四面俱有天窗,光線得以透射入來。

  老人一面向窗外眺視,一面低聲道:「這幾面窗子大為有用,任是神目天生的人,在外面也無法透視入來,但我們在屋內,卻可把周圍看得一清二楚。」

  王坤剛在疑慮這座屋高出四面村屋之上,又開著窗戶,如何可以隱身。這時聽他如此說法,便夷然一笑,道:「天府神偷的大名,數十年來威震大江南北,既說不怕外面的人瞧見,自然不假!在下王坤,適才在那玄機府中,聽那聖手老農邵康提起過老丈大名,說你曾立誓不洩秘密,不知是真是假?」

  天府神偷應先青一面向外面察看,一面答道:「不錯,只因老朽和那聖手老農邵康源出一脈,故而略知玄機府底細。數日前無心相遇,其時老朽因未見過邵康,見他雖是農夫裝束,但舉止大異常人,便過去跟他開個玩笑。哪知聖手老農邵康已認出老朽是誰,故作不知,等老朽下手時,才以神奇手法,扣住老朽掌心『勞宮』穴。老朽此時才知道遇上深有淵源之人,但一著之差,已落下風。那聖手老農邵康深知老朽平生行蹤靡定,足跡無所不至,是以要老朽發誓,此後有關他的事情,決不能對第三者說及,老朽只好應承。」

  王坤恍然道:「原來如此,但現在卻多了一個我,知道他們玄機府中的秘密。」

  天府神偷應先青一直向外面察看,頭也不回,道:「其實老朽可不知道他們玄機府內有什秘密,僅是聖手老農邵康佈置的埋伏和屋宇的設計,認出邵康乃是與老朽源出一脈。不瞞你說,老朽正因此故,才在此處安下隱蔽之所,好就近調查他的來歷,還有那紅船主人,極為神秘,也惹起老朽的好奇心,試想玄機府中,除了那紅船主人端木公子不說,手下四人,俱是武功卓絕一時之輩,隨你哪一個踏入江湖,都能夠威震一方。但他們對那端木公子卻極為恭謹,人前背後,均是這樣。」

  王坤順手取起旁邊一條布,擦掉頭臉上的白粉,露出一張英俊照人的面孔。同時拍掉身上的白粉,恢復原狀。他同意地道:「我也這麼想過,像火山豹子姜陽,潛龍秦水心,都是武林高手,邵康更不必提,手法之神妙,我從來未聽說過。啊,你說是四個人,還有一個是誰?我只碰上三個,莫非就是那個面貌兇悍的中年婦人?」

  天府神偷應先青道:「我不便說是不是,但你是個聰明人,也不必我說出來。噫,有人來了。」

  王坤暗暗一笑,便向窗外望去,只見火山豹子姜陽,緩緩走入村中,兩隻豹眼左張右望,眼光屢屢掃過他們藏身的屋子,卻沒有停留,分明沒有留下可疑的線索。

  青衫老人道:「他如轉過來,便可瞧見地下留有你身上的粉屑,幸而這廝根本不懷疑此村。」

  火山豹子姜陽走出村子以後,天府神偷應先青才透一口氣,輕鬆地笑道:「此村離他玄機府太近,故此他們反而毫不疑惑藏有窺探他們秘密的人。」說著,回頭打量王坤,忽見剛才頭腳都白的武林高手,竟是個俊美少年,不由得睜大眼睛。

  王坤微覺好笑,只因這天府神偷應先青又矮又瘦,雙眼特大,本來就令人覺得奇形怪狀,如今一睜大雙眼,更加令人感到這個以「神偷八法」馳名江湖的奇人,只有一對大眼睛之感。

  應先青道:「本來我已聽出你嗓音甚嫩,但一想哪有年紀輕輕,便具有如許精純功力?必定也是像老朽般修習童子功,故此嗓音聽起來才那麼稚嫩!」

  王坤笑道:「我故意滾了一身白粉,為的是不教玄機府之人認出來,倒不是要瞞過你。」

  須知王坤的師父心印大師,乃當今少林寺老方丈,行輩甚尊。加上這天府神偷應先青,一生遊戲風塵,行為未免有不檢點之處。故以王坤年紀甚輕,卻不能隨便稱人家做老前輩,僅以平輩相識稱謂以交談。

  應先青在江湖上縱橫了數十年,如何不知這個少年頗為自矜身份,是以猜他必定大有來歷。這天府神偷應先青一身獨門的氣功,極負盛名,但適才對方的一掌一拳,所挾的真力平生罕見,簡直抵擋不住。幸虧他秘傳「神偷八法」,講究隨機應變。故此他不按成規地施展身法,才無恙避開對方威力至大的攻擊。他真想動問對方來歷,但轉念卻想到自己枉負威名,縱然在武功上贏不了對方,但眼力上居然也自認不濟事,還能在江湖上混下去麼?因此好幾次話到口邊,都嚥回去。

  王坤樂得他不問,省得砌詞以對,當下道:「那玄機府雖然殺機重重,布有天羅地網,但我還要入府走上一趟,應老師是否也乘便入探?」

  應先青道:「老朽並不急於探知他們的秘密,但老朽卻非鬥一鬥那聖手老農邵康不可!」

  王坤暗中一笑,想道:「這個老狐狸露出尾巴來了,他分明曾折辱在聖手老農手下,卻說什麼人家先已知道他的底細,故此才被對方扣住勞宮穴。」

  那天府神偷應先青自去弄些吃食,以充早點。王坤獨自坐在閣樓上,尋思道:「我必須早作決定,那星郎琴固然重要,但璇姐姐孤身赴師父之約,我如趕不及陪伴她,一旦遇上雪人,如何是好?這件事自然比星郎琴更重要!不過也許吉人天相,璇姐姐不一定會碰上雪人。」

  天府神偷應先青取了食物和開水上來,便對他說出去探聽一下消息,匆匆走了。

  王坤吃飽之後,便盤膝閉目,按照狄夢松所傳心法,打坐入定。他連日困勞,昨晚和今晨又屢逢大敵,實在筋疲力盡。這一坐竟然直到午時過後,才睜開眼睛。

  天府神偷應先青聽到響動,便上樓來,笑道:「老朽出去一趟,只打聽到長蛟漢龍兩幫今晚要在石橋灣和紅船主人相會之事以及你的來歷,老朽真想不通以你如此身手的人,如何肯被白水堡天罡手楊迅差遣?」

  王坤忍住深心中那一絲不安,笑道:「楊堡主武功之高,武林無人知悉,我這一點本領,可算不了什麼。」

  應先青訝道:「楊迅果真如此厲害麼?但他對那雪人仍然無法可施,這麼說來,那個雪人更加不可思議了!」

  王坤道:「江湖上已知道雪人的事麼?不瞞你說,當日鐵甲金槍陶彬碰上那雪人時,我們都在隔峰目擊,不到一個照面,便被雪人當胸抓住,舉將起來,毫不費力地拋落崖下。其時威震河朔的呂雄飛也在場,連他也震駭得不敢趕去,只有楊堡主奮不顧身,急急撲去,但那雪人腳程奇快,一轉眼已不見蹤跡。」

  他自家說起雪人之事,心中便禁不住大大耽憂。應先青已看出他懷有心事,便問道:「這麼說來,那雪人的確是白水堡一大隱憂了?」

  王坤點頭道:「我怕白水堡終有一天,要被那雪人毀掉!現在已是午時,不知可有船隻渡江不?我決定立刻趕返白水堡去。」

  天府神偷應先青眼睛微轉,答道:「長江漢水已全部封鎖,除非你泅水過江,否則插翅也難以飛渡,目下數千行旅,被大江隔住,莫不叫苦連天!」

  王坤大大嘆口氣,道:「這如何是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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