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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李瑛高興地笑一聲,道:「我和姐姐都不怕路遠,沒有人敢欺負我們!屋裏還有武當的陸大哥,雲夢的趙大哥和魯東施家姐姐。我們每年中秋,總有許多人聚在一起,每年各人輪流做東道主。」

  王坤聽得「嘓」一聲暗吞唾沫,心想這些正派年青的一輩,倒會開心,每年來一次賞月之聚,何等高雅!自己若不是為了金陵鏢局,定然也是這聚會中的一份子。

  李瑛忽然想起來了,問道:「你貴姓?可有什麼事麼?」

  王坤道:「在下王坤,有要事想面謁陶家老前輩。」

  李瑛道:「我告訴陶大哥去。」走了幾步,突然轉身大聲問道:「我說王大哥你從哪裏來的呢?」

  王坤怔了一下,勉強道:「請說是從白水堡來的!」

  李瑛欣然進去,晃眼間出來了一堆人,連李瑛共是三男三女。王坤極快地逐個瞥視他們一眼,但覺男的都器宇軒昂,那兩位姑娘芳齡都在十八九之間,長得甚是秀麗,其中一個面如滿月,含著一團溫柔,長得和李瑛甚似,心知必是李瑛的姐姐。

  一個面皮白淨的少年搶在前面,拱手道:「在下陶澄,王師傅遠道而來,敢問有何見教?」

  王坤見人家這麼客氣,心中反而不安,道:「不敢當得少俠賞言,在下此來,乃是奉敝堡主之命,有封書信要面交陶老前輩。」

  陶澄道:「家父適好有事他去,因未留諭,故此不知何時返家,王師傅如不匆迫,請在小莊暫憩數日如何?」

  王坤先含笑道謝,然後道:「在下有事在身,恐怕不能敬候老前輩大駕返莊,這封書信,交給少俠也是一樣。」說著,把密函取出來,遞給陶澄,然後又道:「在下這次雖然無法逗留,但日後必有相逢之時,敢請少俠把這幾位名家高弟介紹與在下相識。」

  陶澄此時一心一意以為好事得諧,故此對白水堡的人有特殊好感,便為他們介紹。那武當派弟子姓陸名雲,雲夢大俠石經世的弟子姓趙名遠秋。兩位姑娘一是魯北施大娘的獨生女兒施雪影,長得柳眉鳳目,姿容秀麗,但隱含剛煞之氣。另一位是名聞天下的晉南李家刀李春岩的兩個女兒之一,單名瓊,面如滿月,雖含嗔亦似微笑,真正是個溫柔女兒。

  王坤一一見過後,自知以這等身份,夠不上資格和人家交友,便告辭而別。

  ***

  大約走了三十里路,猛聽後面蹄聲大作,回頭一瞥,只見路上沙塵滾滾,有六騎如飛馳來。

  王坤勒馬等候,果然來騎馳近後,已看出是在陶家見過的三男三女。

  那六騎一到,便把他包圍在核心,陶澄滿面悲憤地大喝道:「我大師兄果真逝世了麼?」

  王坤道:「在下親眼看見,那雪人把令師兄拋下千仞深壑。敝堡主的書函上,有威鎮河朔呂雄飛的畫押,決不會假。」

  只聽那施雪影「呸」了一聲,柳眉倒豎,怒聲道:「呂雄飛是什麼東西,你這廝也是,長得雖是一表人才,但淪落為盜匪,都不是東西!」

  王坤心想自己本非真正的黑道中人,便忍氣吞聲,不和她計較。

  李瓊卻道:「施妹妹先別罵他,等陶大哥問完再說不遲!」

  王坤感激地投以她一瞥,陶澄又喝道:「我大師兄這次連屍首也找不回來,你們白水堡敢是打算拆夥啦!我且問你,楊迅那混蛋何故不自己來送訊?」

  陸雲插嘴道:「不錯,憑陶彬大哥的聲望,不幸喪命在白水堡,楊迅應該親自來報知陶師伯才對!」

  趙遠秋性情較暴,怒聲道:「先把這小子括幾個大嘴巴,再著他回去傳話與楊迅!」

  李瑛對王坤頗有好感,聽了趙遠秋的話,小嘴一扁,但她們家規甚嚴,姊姊在場,她再頑皮大膽,也不敢吱聲。

  王坤心中漸怒,覺得自己雖然不是黑道中人,但像他們這樣,折辱使者,也於江湖規矩不合。於是議聲道:「各位固然因得知陶大俠噩耗而悲憤,但也不該這樣說話。在下事實上也同情陶大俠的悲慘下場。」

  陶澄冷哼一聲,施雪影已道:「你們這些為非作歹之徒,最會裝模作樣。還是趙大哥說得對,先把他抓下馬來,好好括幾個大嘴巴!」

  陶澄雙腿一夾,坐騎衝過去,倏然伸猿臂來抓王坤。

  要知他去年偶經茅山,無端碰見楊小璇,回家之後,便終日相思,卒因之懨懨臥病在床。陶光宇心疼小兒子,故此以他那等名望,也肯屈尊向黑道豪雄天罡手楊迅求親。

  這次陶澄不但親事沒攀成,還損失大師兄鐵甲金槍陶彬一命,那一肚子火,縱然泡在長江裏也不能熄滅,故此搶先動手。

  其餘的人都認為區區一個白水堡的手下,算得什麼人物,陶澄家傳武功,何等精奧,還不是手到擒來。趙遠秋還立刻飄落下馬,準備打嘴巴。

  哪知王坤出掌一推,竟把陶澄推得身形微晃,招數發空。陶澄大吼一聲,從馬背上躍起來,倏然當頭撲下,左臂一伸,施展出峨嵋金槍絕招「獨釣寒江」,疾插下去。

  這一下要是插中,莫看他僅是一條臂膀,但指利如刃,足可穿心洞腹,宛如用槍刺下。

  王坤左掌一式「推窗望月」,掌力吐處,便把對方攻勢卸掉,右掌一招「駕鶴擒龍」,驀然一撇一抓,已抓住陶澄腰帶。

  陶澄羞怒交集,想不到自己一時大意,反而為敵人所敗,憤怒中挺腰一腳踢向王坤腿上。王坤連忙縮腿跳落馬下,手中仍然握著陶澄自己繃斷的腰帶。

  王坤大聲喝道:「少俠且慢動手,在下還有話說!」

  一言未畢,陶澄已如狂風驟雨般攻過來,口中罵道:「有話到閻王殿上說!」

  陶澄乃是一代高人之子,武功不比等閒,這一急攻猛撲,來勢兇險之甚。

  王坤本想叫破自己身份,為的不傷自己人和氣。但此時已來不及了,只好施展出少林絕藝,一味護身。他打算等陶澄攻勢稍過,才向他解釋。誰知陶澄越打越兇,煞手盡出,王坤好幾次險險被他擊死,不知不覺也用上師門絕藝,全力應付。

  王坤本是少林老方丈心印大師的關門弟子,武功之高,火候之純,年青一輩中,已是數一數二的人物,否則混入白水堡的重任,也不敢讓他挑起。

  旁觀數人,都驚噫相顧,想不通這個白水堡的手下,何以一身少林絕技,高明至此。

  趙遠秋看看形勢不妙,大吼一聲,揮掌加入戰圈,口中喝道:「咱們別多耗時間,快把這小子打幾個嘴巴,方消得我心中之氣!」

  晃眼又鬥了十多招,王坤動如雷電,穩如山嶽,以一敵二,兀自攻多守少。

  陸雲和施雪影忍耐不住,一齊加入戰圈。這四個年青好手,各有一身師門絕藝,一加起來,威力之大,不可思議。

  二十招不到,施雪影一掌推在王坤肩頭。王坤身形一側,底下已中了陶澄一腿,登時有如推金山倒玉柱般摔倒在塵埃。

  陸雲和趙遠秋一人按頭,一人按腳,把他捺在塵土中。

  陶澄怒叫道:「回去告訴你家混蛋堡主,說我陶家有一天要把白水堡都踩塌!」

  跟著揮掌「噼啪」兩聲,括了王坤兩記。

  他們鬆手,退開一旁。只是王坤仍然躺在路上,雙目射出極為奇怪的光芒。

  李瑛的小心靈中十分同情王坤,悄悄問姊姊道:「他……他可是受傷爬不起來?」

  李瓊輕輕嘆息一聲,道:「不是受傷,他是傷透了心,所以忘了爬起來。」

  「姊姊,叫他起來吧,不然我們就快點走!他多麼可憐啊,堂堂一個大男人,被人這樣侮辱!」這話真是說到王坤心坎上。

  到他爬起來時,路上只有他一個人。他摸摸兩頰,一片熱辣辣的,腫起了一點,牙齒也有點鬆動!此刻不知心裏是股什麼滋味,這些本來是好朋友的人,卻拿他當作仇敵,辱罵和摑打他。他固然很失面子,十分傷心,可是他能怪他們麼?他能夠報仇麼?他本以為總有一段長長的日子,才能夠和這幾個魯莽的少年男女們碰頭,誰知第二天下午,便又湊巧地相逢!

  那是在群山之中,一座高崖,掛著一道急驟的大瀑布,直衝下崖底,瀑聲如雷,四周水氣迷濛。

  王坤剛走到瀑布前面的山坡下,便看見了他們六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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