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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四


  ▼第十九章 玉人無恙

  這時岳真的仙人掌,柳伯聰的馬刀,以及衛效青的御史筆,組成合擊之勢,各發四五招之後,便配合起來,攻堅擊銳,勢不可當。

  任是何仲容一身奇功,已臻絕頂,但如何當得住這三位成名已久的高手合力進攻?何況人家活了數十年,戰陣經驗之豐富,遠非何仲容可及。

  看看又戰了二十來招,何仲容自覺難支,忽然腿上一陣劇痛,原來是柳伯聰馬刀劃過,傷了皮肉,鮮血直湧。

  又打了十招,衛效青御史筆疾然點在他左肩上。他的御史筆專點人身一百零八穴,是以每逢出手,必是穴道所在。

  但何仲容只覺得肩胛一陣劇痛,左臂酸軟無力,卻不曾因穴道被點倒下。

  這一下可使得對方三個老魔頭俱為之失色,岳真冷冷道:「這廝身上可能有什麼寶貝保護。兄弟們,切勿讓他逃走!」

  何仲容兩度穴道被襲,第一次是衛效青以摘葉飛花手法,發出一大蓬葉子,擊在他全身穴道上,但何仲容只招架他的拳頭而不理會這些樹葉,結果全然無恙。這還可解釋說何仲容一身氣功,已臻化境,是以抵禦得住他的樹葉襲擊。可是剛才第二次穴道被襲,以衛效青的手勁指力,何仲容再好的氣功,也該倒地不起。但他竟然不倒,這一來岳真只能猜他身上披有護身之寶,不怕刀槍傷害。

  何仲容乃是堅強執拗的人,本來沒有打算逃走,盡力和這三個老魔頭周旋。岳真不提猶可,這一提倒教何仲容想了起來。

  「我戀戰力拼乃是下策,何不衝出重圍,日後才找他們,以逐個擊破之法,教他們知道我的厲害?」他極快地想著,突然裂帛一聲,胸口一涼,原來胸前衣服吃那岳真的仙人掌勾破。

  何仲容自己尚有餘力,倏然大吼一聲,身形一側,先避開右邊衛效青的御史筆,寶刀一蕩,和身向岳真直撲過去。

  岳真怕他寶刀厲害,不敢硬擋,退了兩步,巧妙地使出一招「風搖垂柳」,那支仙人掌忽上忽下,攔住去路,一面大喝道:「這小子想走,大家小心!」喝聲未畢,何仲容一聲長笑,運足功力,身刀合一,化作一道藍虹,衝開柳伯聰的馬刀和岳真的仙人掌,飛上屋背。

  那三個老魔頭跟蹤追撲,何仲容居高臨下,連發數招,竟把他們迫得飄回地上,腳尖連屋簷也沒沾上。

  何仲容朗聲道:「我何仲容平生恩怨分明,總有一天我會登門再領教四堡五寨的絕藝!」

  岳真、柳伯聰、衛效青三人分頭撲上,何仲容一看不對路,深恐吃他們圍住,再纏一會,自己非死不可,登時長嘯一聲,越屋飛縱而去。

  他一離開光明寺,便施展腳程,向蒙面人所走的方向追去,走了二十多里,還沒見到人影,便住腳回頭一瞥,忽然大吃一驚,原來這片刻工夫,來路遠處火光燭天,一片通紅。

  何仲容大吼一聲,聲震四野,立刻回身狂奔。那燭天火光,分明是光明寺起火。不消說這把火一定是那岳真、衛效青、柳伯聰等人放的。

  越走越近,已看清楚果是光明寺著火,全寺俱在火海之中,遠遠已感到炎熱迫人。

  他一身熱血上下奔騰,怒不可遏,此時他已明白太初老和尚已因適才為自己施行「通關破穴」大法,功行將定之時,精竭神枯,剛好吃那已死的衛成功砸擊房門,發出大響,因而心神激亂,正在全力凝聚的真氣立時渙散,故此當場圓寂。

  自己因功力奇佳,又屢服靈藥,是以提早了一點完成「通關破穴」大法,早先已試出神效,可是卻因此而使太初老和尚喪生,他一身俠膽義骨,恩怨分明,是以難過得要死。

  尚未撲到火海,只見一條人影,從旁邊一叢樹影後疾掠而至。

  何仲容功行雙掌之上,運集一身精修純凝的真力,心中獰笑一聲,準備一拳把敵人擊斃。

  那條人掠到他身邊,何仲容突然洩了氣,敢情這條人影,竟是那蒙面人。

  蒙面人來勢絕快,悄無聲息地落在他身旁,站定之後,身形所帶起的風力方始撲到。

  何仲容深深吸一口氣,那股熟悉的香味又挑起他滿腹思潮。

  他任得蒙面人抓住臂膀,但當蒙面人扯他走時,卻沉氣墜住身形,紋絲不動。

  蒙面人焦急地回頭四顧,何仲容恨恨道:「老賊們如敢出現,我非把他們全都剝皮拆骨不可!」

  蒙面人沒有做聲,又扯他離開。但何仲容仍然不肯移動,道:「你怕老賊出現麼?」眼見對方點點頭,便又道:「我不能跟你離開,我先得看看火場中還有沒有待救的人。」

  蒙面人一直搖頭,表示那火海也似的光明寺中,已沒有一個逃得性命的人。

  何仲容沉痛的仰天長嘆一聲,然後毅然道:「我必須辜負你維護我的好意。此寺為我而遭焚燬之劫,數十僧侶為我喪生,我何仲容即使萬死,也無法得辭其咎,因此我必須盡一番心,到火場內看看!」

  蒙面人手上加勁,重達千鈞,硬拉住何仲容身形,不讓他向火場奔去,兩人僵持了一陣,何仲容突然心軟下來,嘆氣道:「你可以讓我看看你的真面目麼?」

  果然不出所料,那蒙面人搖頭拒絕,由開始直至如今,依然一語不發。

  何仲容認定這個蒙面人,必定是成玉真,但她不肯出示面目,自己負愧於她,哪能相強?

  他記起那天晚上,同宿於一個客店中,成玉真完全拋棄了少女的矜持,任得他為所欲為,甚且說出願意為他生個兒子的話!其時他身中毒丐江邛與及天孤叟瞿寒二人的劇毒,自料萬無生理,成玉真何嘗不知,但她仍然願意以一生的愛情,和他廝守那片刻時間。

  她不嫌自己出身卑微,一介武夫的這種心意足夠叫他感恩知己,不辭以死相報,而她表現的偉大感情,更令他刻骨銘心,難以須臾去懷。因此在最後關頭,他懸崖勒馬,把她點住睡穴,然後奔出客店,孤獨地自去找尋埋骨之所。那時他認為自己無論如何,不能對她做出那種行為,而要她終生負擔著情感的重荷。

  這回他向河南成家堡的方向急行,便是因為聽說成玉真為了自己,被她父親嚴懲,不知生死。然而這了陣熟悉的香味,正是成玉真身上特有的香味,何仲容縱然捏住鼻子,也不會弄錯!因此他才會從那三個老魔圍攻之下奪路而逃,並且向蒙面人縱走的方向跟蹤急追!

  這時何仲容真是難過無比,一方面為了兒女柔情,使他迷惘痛苦。一方面又為了光明寺被焚,僧侶被屠而熱血填膺,恨不得立刻和那些心黑手辣的老魔們拼個生死。

  假如這蒙面人真是成玉真,那麼為何不肯露出真面目?她是恨他那天晚上,不該棄她而去?抑是事後想起何仲容與她並不匹配,故此改變了心意,或是對他有所誤會,以為何仲容真個是利用她,盜走成家堡的重要寶物?

  他想了又想,內心中各種矛盾的情緒,使他異常痛苦。本來他一伸手,即可把對方的蒙面青巾揭開,但何仲容心中極為尊重成玉真,假如她要這樣的話,他絕不能硬要揭開青巾。

  他也可以直接地問她是不是成玉真,然而萬一對方不是成玉真的話,那麼和成玉真之間的秘密,豈不是由此洩露?

  何仲容定一定神,忽然發覺身邊一片空虛,那蒙面人已不知幾時消失!驀地裏他十分後悔起來,心想假如弄清楚了那蒙面人真是成玉真的話,則不論她如何對待自己,但總可以先放了心,證明成永沒有把親生女兒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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