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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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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象真人一望而知這一趟刀法,在未使完之前,除了功力懸殊之外,絕不能破,不由得大吃一驚!霜眉一皺,便要施展煞手斃敵。 眨眼間已對拆了六招之多,老道人倏然鬚髮盡豎,面色變黑! 就在萬象真人面色一黑之時,那支拂塵倏然潛力倍增,隱隱似有黑氣射出。 何仲容正把寶刀舞得高興,忽覺全身均受壓力潛通,兩臂難抬,他的功力若不是精進極多,只怕站也站不住了。 他吃虧在沒有名師指點,故此認不出老道使出什麼功夫,同時他只懂得這十八路刀法,遇上像秦東雙鳥這一類二流好手,當然打得有聲有色,可是一旦遭逢上一流高手,人家懂得他的刀法來龍去脈,當然克制得住他。而何仲容也就沒有法子可用特異奧妙的招數去破解人家的奇功。他一受到重壓,招數稍緩,萬象真人正要他如此,名家交手,只要瞬息時間,便足夠克敵取勝。 只見拂塵一抖,已捲住何仲容的寶刀,跟著老道人左手疾抓,五指如墨,漆黑可怖。 何仲容在這危急之際,不知不覺使出金指銀掌的功夫,左手駢指如戟,倏然直取老道右脅。這一來要是老道人不撤招,也不過是大家換一招而已。 萬象真人「噫」一聲,左手抓去之勢一沉,抓住自己右手小臂,登時左手之力,也傳到拂塵上。 何仲容被對方陡然增加內家真力一壓,身形一側,發出的指力從老道身邊擦過。 萬象真人冷笑道:「孽畜,還想支撐多久?」 何仲容運集全身功力,也抵擋不住人家拂塵下壓之勢,但仍不服氣。原來他發覺對方拂塵上的力量,時剛時柔,時重時輕,並不是一鼓作氣地把他壓倒,是以在感覺上,好像不是真正的功力。其實人家修為數十年,閱歷豐富,在這等比鬥內力的險關,豈肯一味硬拚?何仲容自家不懂訣竅,反怪人家不夠正派。 這時萬象真人面色漆黑,甚是可怖。 何仲容馬上便要落敗,卻忽然提一口真氣,逞餘力反攻一下,寶刀上升兩寸。然後怒罵道:「使妖法算什麼英雄!」 萬象真人這刻已騰出左手,直抓過來,他那漆黑的五指只要一沾上何仲容的身體,立刻可取他性命。可是他五指到了何仲容身上,卻突然不動,冷冷道:「你說什麼?」 何仲容見他左手離開右臂,運力一掀,卻紋絲不動,這時不能言語,只好乾瞪眼睛,額上熱汗直流下來。 老道人放鬆一些,再問道:「孽畜你說我什麼?」原來這萬象真人隱居寧都州翠微山日久,平日只和糜鹿鶴兔之類盤桓,是以叫慣了「孽畜」,一時忘了改口。 何仲容被他聲聲孽畜,叫得火起,破口大罵道:「你是妖道,你不是東西!」 萬象真人氣極反而冷笑,道:「孽畜真不知天高地厚,山人練的烏靈氣功蓋古凌今,別說是你這未成氣候的孽畜,便是你要找尋的老化子來此,也得服低認輸。」 何仲容聽了哪知真假,此時已拋開拜師之念,是以大罵起來。 忽有步聲直衝院外,萬象真人微微一楞,大喝道:「外面是什麼人?」 「是我,是本寺的……知客……」說著話,人影已打院門出現,敢情乃是真隱寺的知客僧善法。只見他一臉驚慌之容,吶吶道:「老道爺不好了……那兩個化子會動……小僧可不敢擅闖進來,但……」 萬象真人灰眉一皺,道:「胡說,那兩個孽畜怎會動彈?」 善法和尚張大口,忽然呀一聲,仆倒地上,背上現出一個其紅如血的掌印。 萬象真人怒叱一聲,收回拂塵,縱出門外,只見長廊上一片靜寂,並無人影。 何仲容鬆口氣,用衣袖拭掉額上熱汗,痛苦地想道:「罷了,我千辛萬苦才服了小還丹,但一碰上高人,簡直當不了一回事,我還掙扎什麼呢……」登時泛起一腔自暴自棄之念,走到院門一瞧,那和尚背後一隻血手印,赫然入目。 他感慨地嘆口氣,想道:「我這樣子苟活,倒不如像你一般死掉,省得煩惱。」 忽聽萬象真人怒聲道:「老化子任你稱霸江湖,原來一遇到欺負不了的人,便只識得藏頭縮尾。」 何仲容聽了,忽然湧起一腔怒氣,猛然撲出院門,大喝一聲,揮刀直劈老道。這一刀勢猛力沉,萬象真人旋身拂塵招架,心中卻暗訝道:「小孽畜怎的歇息一下,功力便見高強?」 何仲容不敢讓他用拂塵捲住手中寶刀,忙一偏腕,刀走偏鋒,削臂斫胸。這一招不在十八路無敵神刀內,卻反而把老道迫退數步。 要知何仲容這時一身功力,遠遠超出於他所識得的刀法之上。正因此故,他的眼力和全身反應,以及對敵時的頭腦,使他判斷出這一剎那間的形勢下,非得這樣子改變路數不可是以這一刀有如神來之筆,把老道迫得急退不迭。 只聽一個陰森森的嗓子道:「好一招『雁沖殘雪』,這可是天山的絕招呀!」 萬象真人拂塵一緊,連發三招,潛力如山,硬把何仲容推得站不住腳,退了丈許,老道收招倒縱出去,朝聲音來路瞧去,只見牆根黑影一閃,一個渾身破爛的老化子走出來,腰間懸著一個大紅葫蘆,搖搖晃晃。 這老化子正是江湖聞名色變的毒丐江邛,光是這一面陰毒神情,就夠人見而生畏。 他冷冷道:「就憑你這個糟牛鼻子,便敢和我化子作對?」 強敵當前,那萬象真人已沉下氣道:「老毒物你究竟來了多久?可曾把真隱寺都查遍了?」 毒丐江邛緊緊盯著他,瞬也不瞬,道:「何止查遍,都送到閻王處報到啦!」 萬象真人面色大變,道:「本寺可有八十餘人哩!」 何仲容聽了登時熱血上衝,差點罵出聲來,要知寺中八十餘僧眾俱是與世無爭的出家人,竟然全遭毒丐江邛的毒手,可見得這毒丐心地如何兇狠殘酷。但如今的何仲容已非昔比,心中雖然憤恨之極,卻仍然沉得住氣。 萬象真人氣得渾身發抖,大喝道:「孽畜你一身血腥殺孽,死有餘辜。今晚山人要為世除害。」 毒丐江邛那雙細長的毒睛,凝視住面前敵人,顯然他口中雖說得不在乎,其實絲毫不敢大意,也許這一番對話,亦是激敵之計。 「牛鼻子先生別冒大氣,老化子還有一句話要說。」 萬象真人戟指道:「你說!你說!」 「以我老化子看來,你這牛鼻子若是自命什麼慈悲正義的人,如今應該馬上自刎才對。試想要不是你弄出這件事,此寺的和尚們焉會喪命?」 萬象真人本以為他有什麼話說,如今一聽竟是這等歪理,不由得更怒。他擺一擺手中拂塵,道:「孽畜亮出兵器來。」 毒丐江邛左掌一推,只見他掌紅如血,發出一股凌厲風響,把萬象真人拂塵搖擺時暗暗發出的內力抵住,右手卻解下腰間那條草繩,那個大紅葫蘆滑到繩子末端,便停止下滑,原來繩末有個扣子,正好把葫蘆扣住。 「牛鼻子別忙,我還得請問你一件事。你們道家講究什麼金木水火土屍等六種解脫大法。我若用此葫蘆把你砸死,算是哪一種解脫法?」 何仲容一聽,才明白毒丐這一條破爛草繩和大葫蘆敢情是件兵器。暗忖那個大葫蘆中也許還有古怪,這正合著俗語一句話:不知葫蘆中裝的什麼玄虛? 萬象真人面黑如墨,又自全力施展烏靈氣功,景象可怖。那毒丐江邛卻面紅如火,連葫蘆也是紅的,更覺炙熱可畏,一種血腥味道,教人作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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