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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六


  這一點的重要性在於鄉老伯已強調了東郭老人師徒的邪惡殘暴,使王元度深信他們一旦出世,必將是天下大亂,屍橫遍地的情勢。其次,由於對方選擇的地點,不是黝暗的石洞,就是不見天日的古森林之內。

  加上雙方皆同意蒙面決鬥,因此之故,只要管中流不是死在當場,而是一如鄉老伯所布置地使管中流遠離了現場,則王元度冒充他再行出鬥,對方決難察覺。

  第三點是管中流亦已改習劍法,並且也是以「少陽二十四劍」為主,與王元度簡直全無分別。

  第四點,此是拯救天下蒼生,同時又為摯友報仇之舉。

  因此王元度內心中,十分坦然。有這種種理由,王元度完全被鄉老伯說服了。他並且答應決不向任何人提及此事,以免走漏風聲。尤其是此舉勝敗未卜,更須多加小心。

  當下開始談到增長功力及劍術造詣之道,王元度把許無量真人所傳的四式劍法,演練給鄉老伯看了。

  鄉老伯眼中流露出驚訝的表情,道:「這四招劍法,在簡樸中暗寓無窮威力。最奇妙之處是當你功力越強,則劍招的威力相應增長。假如是普通武師施展這四式劍法的話,由於功力尚未達到以簡馭繁、以樸勝巧的境界,可說是全無用處。」

  王元度連連頷首,表示懂得此理。

  鄉老伯又道:「依我看來,這四式劍法,定必出自佛門高僧,如若我猜得不錯,必是大雄長老無疑。」

  王元度佩服之極,道:「正是大雄長老前輩所創。」

  鄉老伯微微一笑,道:「現在這麼一來,我可以省去不少氣力啦!只須把這四招劍法,融會在你那少陽二十四招之中,重新加以安排變化,威力就可增加不少。」

  王元度連忙行禮謝過,鄉老伯搖搖頭,道:「但縱是這樣,還是不夠,莫說是碰上東郭老人的傳人,即使是荀伯業這一關,也未必能闖得過。」

  王元度訝道:「荀伯業的武功造詣,晚輩曾經親嘗,果然高強精妙不過,因此,晚輩未能過得他這一關,也還罷了。但說到那東郭老人的弟子,難道比荀伯業更厲害麼?」

  鄉老伯道:「那東郭老人的弟子不一定強得過荀伯業,然而他這一派刀法,走的是絕情滅性的路子,冷酷無比,講究的是寶刀出鞘,決無活口,因此之故,他那一股森寒殘殺之氣,實是難當得很。」

  王元度恍然道:「晚輩明白了,這個對手的氣勢,強大無倫,是以比荀伯業更是難鬥。」

  鄉老伯搖搖頭,道:「不僅是氣勢強大,而是冷酷無情之極,冷酷得連自己的性命也絲毫不予顧惜,因此之故,他的刀下方會沒有活口。」

  他停歇一下,又道:「比方說他有了出刀之機,立時發刀猛攻,假如你功力比不上他,自然是屍橫就地的結局,不必多說。假如是功力相若,結果將是他略為受傷,而對手則死在刀下。又假如對手功力只比他強些許,結果將是雙方一齊送命。」

  王元度微微變色,凝眸尋思。

  只聽鄉老伯又道:「自然當時的情況或有許多出入變化,但大體上用這個譬喻,甚是恰當。現在你可明白所謂冷酷無情的真正的意義了吧?」王元度點點頭,仍然默默尋思。

  鄉老伯沉吟片刻,又道:「我並非使你感到氣餒,而是要你即時極力激發起堅強鬥志,更不可有絲毫惻隱之心,必須全力出手,搶先殺死他,不然的話,你終將為他所殺。」

  王元度道:「此人的刀法路數既是如此的冷酷無情,只怕除了武功強過他之外,別無克制之法了?」

  鄉老伯道:「那也不然,只要你能使他心中生情,他刀上的功力立刻會減去大半。你殺死他固然可以,如不想殺他,亦能退出圈外。」

  王元度道:「換句話說,假如不能使他心中動情,則一旦進入拼鬥狀況之中,我連敗退也辦不到了?」

  鄉老伯道:「你總算弄清楚啦。不錯,一旦動上了手,除非是有一方倒地身亡,否則決計無法中途停止。」

  王元度聽到要使對方動情之言時,心中隱隱若有所悟,但集中精神去想時,又茫無頭緒。

  只聽鄉老伯又道:「照我的估計,你在這兩三個月當中,得我之助,勤修苦練,應當功力突飛猛進。到你成婚之日,荀伯業現身尋仇,也不足慮。」

  王元度大喜道:「老前輩如此栽培,晚輩真不知何以為報?」

  鄉老伯道:「只要你日後能擊敗魔教修羅門的後起高手,我就心滿意足了,現在你且靜下心神,摒除一切雜念,運起坐功,待我決定下手尺度。」

  王元度連忙如言趺坐榻上,雙目一閉,澄心靜慮,一如平日般運功行氣。過了片刻,他丹田中發出的一股真氣,已開始穿行於全身經脈之間。

  鄉老伯也躍坐在他對面,定睛望著王元度,竟看得十分起勁。

  敢情鄉老伯已運慧眼,查看王元度運功行氣的情形,以便決定在什麼部位以及用什麼手法,助他迅快精進。然而過了一頓飯之久,鄉老伯尚沒有一點動靜。

  王元度運功已告一段落,便睜開雙眼,目光到處,但見鄉老伯滿面俱是失望之色,不覺大惑不解。

  鄉老伯不等他詢問,已道:「奇怪,以你的資質稟賦,怎會發生巔峰現象?換句話說,你的成就已經是你體能的極限,再無餘地可以發揮了。」

  王元度心頭一沉,但面上不露聲色,微笑道:「那一定是晚輩資質愚駑低劣之故,這也是沒有法子之事。」

  鄉老伯道:「如若是你資質平庸,至此已達到頂點,固然沒話可說。但事實上你的天份和稟賦都卓絕一代,除了管中流還可以與你比一比之外,我還沒有見過比你的稟賦根骨更佳之人。」

  他停歇一下,又道:「但這是怎麼回事?照眼下這等情形看來,管中流在一年以後的造詣,你須得費上二十年才追得上。」

  王元度道:「既然如此,老伯您就全力幫助管大哥吧!」他決不是畏懼危險而推卸責任,因為他的口氣之中,已禁不住流露出十分失望的意思。

  鄉老伯道:「假如他獨力能擔負此責,我何必拖你下水?奇怪……奇怪,你怎麼會比不上管中流呢?」

  王元度靈機一觸,道:「也許由於晚輩當日如此這般,得蒙義父雲丘老人助長功力。」他說出了雲丘老人利用毒峰和修迷密陣,百般煎熬之下,功力突然大增之事。

  鄉老伯嘆氣道:「原來如此!怪不得你必須下二十年苦功,才能越得過這一道界限了。」他再三搖頭嗟嘆,感到十分失望。

  但仍然解釋給王元度聽,道:「你義父借用毒蜂、奇陣和靈藥三種力量,催發你體中潛能,使這潛在的能力能得以發揮,但他用的手法甚為霸道,乃是下乘功夫,使你到了一個界限,短期之內,無法進步。」

  王元度道:「晚輩懂啦!」

  鄉老伯道:「你懂個屁?我打個比方,你或者會懂。一個人的武功進境,有如海中的波浪,你已到達這個波浪的頂端,欲要再進,必須熬到第二個更大的波浪才行。你義父的下乘手法,只掀起三尺高的浪頭,但如若當日是我的話,就能掀起五尺的波浪,則你現下雖然只有三尺的高度,上面還有兩尺餘地可以再往上爬。你現在懂得上乘下乘的分別了吧?」

  王元度只好恭謹地應了,心中甚為難過。

  鄉老伯又道:「這已經是鐵一般的事實,連我亦沒有回天之力了,你只好用心苦修二十年,方有突破這一道界限的希望。」

  王元度心中的難過,只是為了義父當日費了無限心血氣力,才造就了自己今日的地位。想不到這一番努力,反而被鄉老伯連連斥責。

  他本人一點也不氣餒灰心,當下道:「假如晚輩集中全力,苦練少陽二十八式,只不知能不能抵擋得過荀伯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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