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翎 > 紅粉干戈 | 上頁 下頁
二一五


  王元度道:「據小弟所見所聞,一元教主神通廣大,在各大門派之中,都有潛伏之人,假如此計被敵人得知,則白姑娘的安危,極是可慮。」

  錢萬貫瞿然道:「對!這一點真不可不防,記得在敵陣之中,有好幾個蒙面之人,說不定其中有的是武當派之人在內,因此,即使武當山上已無奸細,但在敵人隊伍中之人,仍然可以查出機密。」

  他迅即向許無量說了,由於怕洩露機密,是以他乃是以千里傳聲之法,暗中告知許無量。

  許無量凝眸想了一會,才以傳聲之法,向錢萬貫道:「老實說,若非荀伯業這等人才,定難在貴我兩派中,佈置人手奸細,因為咱們兩派皆是出家人,不易為利祿所動之故。尊夫人既曾任副教主之職,或者知道奸細是誰也未可斷。」

  錢萬貫傳聲道:「在下已詢問過她,據她說,武林的數大幫派,的確有荀伯業的人。不過這些人是誰,只有荀伯業自己曉得。」

  許真人道:「原來如此,這可就棘手了。不過,既然我們判定荀伯業的奸細不多,這就較為容易猜想。貧道甚至敢認定這奸細,必是與敵人在一起。」

  錢萬貫道:「真人何以這般肯定呢?」

  許無量道:「因為這奸細若在山上,則貧道閉關入定之時,他大可通知荀伯業,讓他等貧道開關後才來。」

  錢萬貫點點頭道:「既然如此,真人當有應付之法了。」

  他們一直以傳聲之法交談,別人雖然曉得他們正在密商,但全都聽不見語聲,無從測知內容。

  許無量在命令上囑咐受命的門下弟子們,不得向任何人提及此事,即使是本派身份很高之人,若向他們查詢,亦不得走洩消息。

  他的命令,分用幾隻信鴿遞送了出去。這邊眾人也動身下山,追趕一元教之人。快到襄陽之時,已追上了一元教浩浩蕩蕩的隊伍。荀伯業也接到報告,率了高手,停步等候。

  雙方在大路右方一片曠地上會面,其間有一排樹木,隔住了大路上行人的視線,無法瞧見曠地的情形。

  荀伯業在十餘高手簇擁下,站立場中。王元度、錢萬貫、許無量、呂一超、呂傑以及四五名高手,則擁了甄紅袖上前。後面還有三十餘名佩劍道人,結陣不動。

  荀伯業眼見如此情勢,甚感詫異,忖道:「甄紅袖論起智謀武功,都比不上許無量、錢萬貫和王元度三人,但目下看來竟是主帥身份,不知鬧什麼玄虛?」

  他的目光在隨行的武當高手群中略一掃視,立時又發覺跟在許無量身邊,有一名唇紅齒白的少年道人,雖然裝束佩劍與其他道人全無分別,但總是覺得有點不對。

  他不由得多打量了兩眼,那少年道人雙眸一瞪,射出凌厲銳利的光芒,向他挑釁似的反擊。

  荀伯業若不是大敵當前,一定會對這個少年道人特別觀察一下。無奈對方的幾名高手,儘是當世之間難遇的強敵,他可不得不趕緊收回目光,凝注於甄紅袖面上。不過他心中仍然晃動著那俊美道士的面影。

  就在甄紅袖剛要開口的一剎那間,荀伯業突然恍悟,想道:「是了,這個小道士不但年輕美貌,肌膚膩白,而且顯得特別的乾淨,氣韻殊異於別的道人,因此之故,我一眼望去,感到他與旁人略有不同。」

  甄紅袖朱唇輕啟,道:「荀教主見我等趕來,一定感覺到很奇怪。」

  她語調之中,甚是平和,全無敵意。

  荀伯業說道:「不錯,錢夫人敢是有話要賜教,才特地趕來的麼?」

  甄紅袖道:「教主猜得真對,妾身果然有話要說,因此央請大夥兒陪我趕來。」

  荀伯業至此,總算又把心中的疑團,那是何以甄紅袖變成了主帥一事,這個疑團解開了。他徐徐道:「錢夫人但請示知,本人洗耳恭聆。」

  甄紅袖嫣然一笑,百媚俱生。只瞧得一元教一眾高手,無不情迷意亂,情慾大起波動。她道:「教主好說了,賤妾人微言輕,幸蒙教主垂聆,已是感激不盡。」她一面說話,一面暗暗查看對方諸人神態,芳心不禁微凜。原來在那十幾二十人之中,除了荀伯業乃是童身練功,永遠不近女色之人,是以一點也不因她的魅力而動容之外,竟也還有一人,淡漠如常。

  這人竟然是以好色著稱的不夜島主甄南,這真是使她最感到意外之事。

  ▼第五十七章 三昧真火

  要知甄紅袖一上來那平和的神色,溫柔謙卑的言語,婉轉的聲音,都是為了配合這百媚俱生的一笑而做作出來的。

  這正是她柔骨派的無上心法,在每一記媚功殺手使出來之前,總是先設法培養情調和氣氛,使之能夠配合。假如她一來就表現出悍潑仇視之態,則儘管她的一笑,何等美麗媚蕩,但由於氣氛不對,起碼得減弱了一半以上的魅力。

  這一記媚功殺手,稱為「傾國傾城」,在柔骨派中,乃是最上乘的絕藝之一。是以,對方那許多人都現出神魂顛倒之態,並不足為奇。

  然而那不夜島島主甄南,居然全然無動於衷,這一點真使甄紅袖大吃一驚,心想這個色中餓鬼,怎會具有如許定力?若是一向是君子之人,有此定力,自是不足為奇。

  方轉念間,荀伯業已道:「錢夫人如若是存心趕來拖延時間,暗中另有圖謀的話,可別怪我荀伯業心毒手辣,全然沒有惜玉憐香的心腸。」

  武當派諸人無不聽得眉頭大皺,只因這荀伯業身為天下第一大幫之主,居然當眾說出這等不倫不類的話,實是可笑之至。假如甄紅袖還是他的副教主,這也罷了,但目下她既然已名花有主,並且夫婿就在她身邊,這「憐香惜玉」之詞,豈是他所應出口的?這些道人們儘管心中訝異不滿,但由於身為出家之人,不好涉及這等男女情褻之言,所以都不開腔。

  奇怪的是錢萬貫也不做聲,呂傑可就忍不住了,厲聲道:「荀教主!你說話當心一點,錢夫人是什麼身份?誰要你憐惜了?」

  荀伯業冷冷一哂,高聲道:「呂少俠說得是,錢夫人目下身份不同,名花有主,豈容旁人對她痴心妄想?本教主容或用字不當,說出了憐香惜玉之言,但這不過是用字不當而已,如若有人被她所迷,更應立時明白自己的愚妄,猛然醒悟才對。」

  他這一番話,顯然是向麾下高手們所說,立論鋒利,堅強有力,同時又提供了現成的例子,這就是他連講錯了一句話,也受對方之人駁斥,何況越軌之事,更是談也別談。一眾高手,無不瞿然醒悟。

  呂傑不知就裏,猶自有悻悻之色,殊不知他一開口,已幫助對方擊破了甄紅袖的媚功絕藝了,錢萬貫的不言不語,當然是有他的道理,並非不好意思出言斥責。幸好甄紅袖並非有意向一元教的高手們施為,如若不然,竟讓呂傑助敵破法,那才冤呢!

  她妙目一轉,眼光落在甄南面上。

  眾人都覺她神色已大有變化,剛才是媚態橫生,使人頓興非非之想。而現在卻是眉梢籠愁,容色幽怨,生似是荀伯業這幾句話,講得她既不開心,甚是很失望那般。

  自古以來,天下最不公平之事,莫過於一個人的美醜所能引起的影響了。一個美貌之人,不論是哭泣、低嘆、顰蹙、含愁,抑或是歡笑、撒嬌,無不處處皆美,甚是動人。但一個人若是長得醜了,莫說是悲歡之態不堪入目,即使是老老實實的,不敢作態出聲,也會被人覺得非常之不對勁,總可以找出攻訐的字眼以批評指責。

  古今之人對美人有詠百態詩,但對醜女,則只有嘲笑的打油詩。因此生而為女身,如若美貌,自然是前生積德,今生享用不盡,長得不美,倒也罷了。唯獨是長得十分醜陋的話,那真是莫大的悲慘。

  這甄紅袖以絕世的姿容,加以媚功心法,作出含顰幽怨之態,登時使得一眾高手,無不大為心痛,恨不得上前去細細呵護安慰她一番。她這一招,亦是柔骨派的媚功殺手之一,稱為「西子捧心」。相傳西施有心疼之疾,疼痛之時,便自然而然地用手捧住心口,露出顰蹙忍受之態。由於她乃是天下第一美人,這捧心之態,竟自然有一種銷魂蝕骨之美。

  那不夜島主甄南碰到了甄紅袖的眼光,但覺她雙眸之中,深邃朦朧,惹起人縹緲情思。

  他不覺為這迷糊了一下,旋即恢復如常,冷冷一笑,忖道:「你這等手段,固然是高明之極,但碰上我甄南,一生講求採補之道,深得妙法真傳,雖是在欲仙欲死之際,仍然能全不動心,哼!哼!你的功夫是白白施展了。」他想得雖然似是很有自信,其實他可不敢想像到假如甄紅袖袒裼裸裎地向他挑逗之時,他還能不能不動心?

  甄紅袖當然不會忽略了他有一剎那迷忽之事,當下大為放心地透一口氣,但表面上仍然是那麼的楚楚可憐,說道:「我實是有十萬火急之事,才迫不得已趕來,耽誤島主一點時間。」

  她接著向甄南說道:「甄島主!你臨走之時,放了一把火,說我如何勾引王元度,這把火可把我燒慘了。」

  一元教之人,打荀伯業為首,沒有一個聽了此話不感到興趣的。

  甄南更是興奮,哈哈一笑道:「當真把你害慘了麼?」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