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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二


  ▼第五十六章 以毒攻毒

  由於許真人是以本門武功為基礎,創出新招,所以他們都懂得一點,卻又有些不懂得。

  荀伯業也因此認定此是武當嫡傳心法,才會盡心盡力比鬥下去,假如許真人口述不是武當心法,早就被荀伯業加以恥笑,並且判他失敗了。

  許真人與大雄長老這一段因緣,從無第三人得知。

  荀伯業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竟沒有立刻退出武當之意。但見他不時向手下之人低聲說話,又呷啜香茗等,拖延了好一陣,他才把閃電般的目光,射向王元度,久久都不移開。

  王元度奇怪地向他回望,心中不解殊甚,忖道:「縱然他是為了交戰時受到困擾,所以想找出個中隱情,也不該衝著我來啊?唉,錢兄真是才智過人之士,只出去轉了一轉,回來就大奏奇功了。」方轉念間,荀伯業面色一沉,峻聲道:「王元度,你使的是什麼毒物?」

  王元度愕然道:「我使毒麼?」

  荀伯業冷冷道:「你早先既能破去甄島主的絕藝,可知精擅此技,剛才本教主受到侵擾,便因有人施毒之故!」

  錢萬貫哈哈一笑,道:「假如荀教主想找個藉口,與許真人再以口頭論武的話,何必強入人罪,坦坦白白說出來,不就行了?」

  荀伯業冷冷道:「胡說!本教主豈是耍賴之人?本教主欲聲明我一元教與武當派的過節,至此為止,在未擊敗王元度之前,本教絕不再侵擾武當,除非武當派要找回面子,加以留難,此是例外。」

  他宣佈之後,許無量暗暗鬆了一口大氣。只聽荀伯業又道:「但本教主卻務必要找出被擾的真相,適才分明有人施毒,暗襲本教之人,以致本教主非分心不可!」

  錢萬貫道:「奇了,貴教之人,全部安坐如山,豈能說是中毒了?」

  荀伯業道:「甄島主精通此道,一面施法抵拒,一面傳聲告我。等到我一宣佈罷戰,那毒氣頓時消失,可見得這必是王元度的手段了!」

  王元度站起身子,凜然道:「王某決計沒有做出這等暗算之事,教主如若還不相信,王某可以當眾發誓!」他隨即發了一個毒誓,那是連邪派之人也不肯違犯的誓言,十分惡毒。眾人一聽,王元度沒有幹過此事,那是絕無疑問的了。

  荀伯業仍然毫不動容,冷冷道:「這個毒誓算得什麼?」此言一出,連他們一元教之人,也覺得教主的話,太無道理,因為王元度俠名極著,絕不是胡亂賭咒之人。

  王元度面色一沉,厲聲道:「荀教主如此侮辱在下,說不得現下就得向教主再度請教了!咱們這一回定須拼出生死,方許罷手!」他明明功力稍弱於對方,因此錯非是愛惜名譽的俠義道,誰肯以生命來洗刷自己的冤屈恥辱?

  一元教人人都變色戒備,提防武當方面召集人手,把他們重重包圍。假如荀伯業下令出手,他們都會立即全力拼搏,在敵方尚未完成包圍以前衝了出去。

  荀伯業毫不動容,仰天笑道:「王元度,你聽我說,假如我命別人做了此事,則我也可以當眾罰誓賭咒,這等手法,何足為奇?你敢不敢再發一誓,講明你並沒有教唆別人出手施毒?」

  假如他說「教唆別人設計擾亂他心神」,則王元度當然不敢發誓。目下事實上他根本從未想出使毒之計,何教唆之有?因此他毫不遲疑地又發了一誓,荀伯業至此大為失色,因為他深信,這一下,一定已抓住了對方辮子,孰知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這麼一來,連他這個足智多謀的一元教教主,也愣住了,腦海中一片混亂,完全理不出一點頭緒。但他到底不失為一教之主的風度,立時當眾道歉。

  王元度這才消氣,但見荀伯業愣了一會,又回頭與甄南講了幾句話,當下說道:「本教這就告退了。但王元度請記著,這個施毒之人,我荀伯業三日之內,一定查出。他將是本教第一目標,我定要瞧瞧既能解去錢莊主所中之毒,又能破甄島主秘藝之人,生得是怎樣一副樣子?」

  王元度瞠目無語,因為對方畢竟高明,現在已猜出另有使毒高手,暗中相助,而不是他王元度的本事。

  這件事的確不難查出,而以一元教的力量,是拿毒姝葛翠翠為第一號仇人,則她處境之危,可以想見了。

  甄南離座之時,大聲向身邊的人說道:「嘗聞錢夫人的溫柔陷阱,自身不惜犧牲色相,王元度眼福可真不淺,已窺全貌。我們姑且相信他真的闖過了陷阱,碰也沒不夫人一下,但她的肉身色相,只怕對他為害甚大!」

  另一人接口道:「這卻是什麼緣故?」

  甄南高聲道:「這叫做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若是教我看過天下第一絕色的赤裸肉身,將來在閨房之中,焉能忘了這個印象呢?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你說是也不是?」

  王元度臉紅耳赤,對此全無防禦之力。只因在他的想法中,對方說得一點不錯。如自己的妻子,曾經袒裼裸裎地去魅惑另一個男子,則無論如何,也是不能忍受之事。再進一步說,假如雙方全不相識,事前事後,都始終未曾謀面,如此,還有容忍得住的一線機會。但是像自己這種情形,問題可就太嚴重了,就是最寬宏大量的丈夫,也是難以忍受。

  總而言之,愛情、婚姻,本是世上最自私之事,雖是最要好的朋友,亦不能介入分享。在當時,達官貴人和文人雅士,固然常有贈妾之舉,但那僅是姬妾而已,而姬妾在家庭中,並無地位可言。說到結髮妻子,問題就大不相同了。

  那不夜島主甄南自家雖是完全漠視這一切禮法,對於女性的什麼清白貞節,完全不放在心上,可是他卻懂得利用這些觀念打擊別人。最要命的一點是,他強調以甄紅袖的絕世姿容,實有令人一見難忘的魅力,何況她是以蓋世無雙的媚功,裸裎了嬌軀去魅惑王元度,這等印象,當然更加深刻,牢牢地烙在心中。

  他又留了一條尾巴,讓錢萬貫甚至任何與聞此事之人去推想,那就是甄紅袖的媚功如此之高,姿色如此之美,王元度非是草木鐵石,難道當真全然無動於衷?然則他們到底有沒有發生了曖昧關係?退一步說,即使是不曾當真合體交歡,但他們總免不了摟摟抱抱。也就是說親嘴以至愛撫等動作,那是定然免不了的。

  任何身為丈夫之人,只要想到這等情形,焉能不血脈賁張,勃然大怒的?除非是在某些特別理由之下,做丈夫的人,才甘願妻子與別的男人發生這種關係。因此,即使是出家多年的武當派高手們,也無不感到事態嚴重,但覺甄南忽然來這一手,實在是致命的一擊。

  不夜島主甄南眼中射出淫邪滿足的光芒,凝視著美豔迫人的甄紅袖。她立刻略略顯出躊躇不安的神態。在一個絕色美女而言,不論她作何神態,也必有格外動人之處。

  在這淫邪的甄南眼中,尤其如此,他自家因為得不到甄紅袖,慾念難熄,這刻不但可以用這些話來傷害對方,私底下更可滿足他某種猥褻的慾念。

  在場之人,全都是極老練的江湖道,也因而無法開口插嘴,只有呂傑年輕氣盛,沒有太多顧忌,厲聲喝道:「甄南!你以言語構害,算哪一門子的英雄好漢?」

  甄南冷冷一哂,道:「古語有云:物必先腐而後蟲生。假如王元度與錢萬貫夫人沒有不可告人之事,也不曾發生過裸體投懷,綢繆獻媚之事,本島主縱然說上千言萬語,也做不成構害之局,是也不是?」

  他詞鋒銳利異常,所舉之理又十分雄辯,等閒之人,實難在言語上與他較量,王元度想道:「若讓呂兄說下去,難保對方沒有更不堪入耳之言。」此念一生,正要開口阻他再說,但呂傑已厲聲道:「笑話,這真是莫大的狡辯。」

  他只厲斥了一聲,便沒有再說下去。眾人都大感不妥,因為唇槍舌劍,講究的是一個「理」字,假如沒有堅強的理由反駁,縱然權勢熏天,罵得對方不敢開口,旁人也會認為是你輸了。目下的情勢,更是需要講理,如若不能反駁,無疑已證實對方所指的是事實。日後傳揚開去,謠諑紛紜,到後來可以完全變了質。此所以其他的老江湖都不敢開口,便因有此顧忌之故。

  甄南故意也不作聲,嘿嘿冷笑,讓眾人各自去想。這一著也真厲害不過,眼看王元度等人都陷在十分尷尬境地中,極是狼狽。誰也猜想不到呂傑忽然停止不語,竟是因為武當掌教真人許無量正以傳聲之法,向他有所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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