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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九


  王元度沒有帶著長劍,因為他主要是暗訪錢萬貫下落,本不打算動手。何況以他的武功造詣,即使是赤手空拳,也很夠用了。

  但他見了白瑤琴的劍術手法之後,卻不禁暗悔沒有攜劍在身。不過眼下已經無可奈何,非出手不可。當下淡淡一笑,道:「在下一向罕得使用兵刃,你是什麼家派出身?」

  白瑤琴嘲聲一笑,道:「好一個不知天高地厚之人,你想知道姑娘的家派麼?那很容易,你把耳朵伸過來一點,我就告訴你。」

  要知王元度這刻化裝為中年商賈,在白瑤琴眼中,凡是中年人都十分可恨,自然這點心理的形成與錢萬貫大大有關。

  王元度怎知內中有這許多的古怪?當下跨前一步,道:「你說吧!」

  白瑤琴長劍打個閃,已刺到他面門,原來她乃是用長劍告訴對方。這一下暗襲極為辛辣厲害,實在不易閃避。

  幸而王元度精通「修迷密步」,猛一晃身,堪堪避過她這一劍,他隨手一掌劈出,怒喝道:「你這是自尋死路。」

  白瑤琴運劍如風,連連刺擊,掌握了主動搶攻之勢,口中應道:「不見得吧,只怕你才是自尋死路呢!」

  王元度在潮湧而至的劍光中,閃竄騰挪,一方面拳搗掌劈,極力保持一點攻勢。

  白瑤琴施展出無聲劍法,奇詭辛辣,兼而有之。這一門絕學,王元度全然未曾見過,特別是當她從背後或側面攻到之時,長劍全然不帶一點風聲,使他幾次都險險失手喪生。二十餘招下來,王元度的袖管和衣襬處均被白瑤琴長劍刺破,左臂近肩胛處,亦被劍刃劃破,流出鮮血,幸而僅是皮肉之傷,對他全無影響。

  這已經足夠令王元度震駭的了,以他目下的身份,居然被一個年輕美貌的女孩子,打得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確實使人難以置信。雖說王元度空手應敵,拳掌本非他所長。可是以他的功力修為,落得如此狼狽田地,仍然是駭人聽聞之事。

  那白瑤琴的奧妙招數,層出不窮,看來一時三刻之內,王元度不但休想扳回敗局,甚且會有血濺命喪之危。這是因為白瑤琴劍劍俱是極凶毒的殺手,看她如此打法,簡直是把王元度視為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

  王元度在驚濤駭浪中又支持了十二三招,感到情況實在不妙,迅即施展出「修迷密步」,但見他在劍圈中忽左忽右的晃閃,霎時間,已衝出圈外。

  白瑤琴尖聲喝道:「哪裏走?把性命留下吧!」壓劍疾追,喝聲中,流露出她想殺死他的決心。

  王元度唰一聲,掠入大路旁邊的樹影中,時在黑夜,以他身法之快,的確很容易遁走。另一方面,他的功力深厚,拳掌勁道,威不可當,白瑤琴可也不敢貿然緊追,須得提防他突然從黑暗中襲擊。

  因此她繞圈子追入荒野中,卻聽得方才王元度掠入去的樹叢,發出樹枝斷折的聲響,她迅即兜回來,運聚功力於劍上,隨時可以刺出。

  王元度卻已回到大路上,冷冷道:「喂!我在這兒。」

  白瑤琴迅即撲出路上,但見他屹立路中,手中拿著一根細長的樹枝,長度與普通長劍一般。

  她不禁嘲聲而笑,道:「原來你打算用折枝當劍的功夫,與我一拼,好極了,只要你敢拼,姑娘定能取你性命。」

  王元度凜然大怒,想道:「這個女子殘酷狠毒之極,我不必再查她的身份來歷,即可將她處死,為世除害。」此念一決,便不作聲,默默調勻功力。

  他已曉得對方劍法中的長處和弱點,心中頗有把握。白瑤琴唰地躍到他面前,提劍作勢,欲刺未刺。

  白瑤琴這一下,乃是蓄意試探對方的造詣,但須迫得對方出手,即可查知一個大概。誰知王元度動也不動,屹立當地,宛如淵渟嶽峙,沉穩無比。她一看迫不出對方的底細,劍尖一沉,快如電光石火般向他小腹刺去。

  她長劍上風聲極為微弱,當此黑夜之際,動手過招,泰半須得倚靠耳朵,查聽兵刃風響。是以早先王元度好幾次險險喪命,便因此故。

  這刻白瑤琴的長劍出得雖快,哪知王元度比她更快,身形橫閃兩步,手中橫枝已刺到她面前。

  白瑤琴心頭一震,連忙向後一仰,長劍一招「柳絮擁堤」,護住全身。她應變之快,以及招式之合適,都能使人叫絕。

  王元度喝一聲「好」,改從另一個角度方位攻去。他手中樹枝發出的風響,比之真正的長劍毫無兩樣。但見他迅急猛攻,著著進迫,使對方全然沒有還手的機會。

  要知王元度本身功力強絕一時,加上他的「少陽劍法」,由原來的三十六招,經過鄉老伯的修改,變成二十四招,已當得上是天下無雙的劍法。再加上他練成了「修迷密步」,使他的劍法,威力倍增。因此,他這刻只要使出少陽劍法,就足以使白瑤琴手忙腳亂,招架乏力了。

  此時,時移勢改,那白瑤琴的無聲劍,完全使不出威力。但她到底不比普通的名家高手,一瞧情況不妙,登時下了決心,驀然從對方劍圈中躥出。

  以王元度的功力身手,豈能這麼容易就讓她闖出圈外?當然這裏自有道理,原來白瑤琴一瞧對方劍法神妙無方,功力強絕,情知自己遲早落敗身亡。因此,她下了壯士斷腕的決心,寧願負點傷,先闖出去再說。假如她不是當機立斷,再鬥下去,等到王元度劍法威力完全發揮,她可就永遠沒有逃命的機會了。

  她肩上已中了一劍,鮮血涔涔湧出。但她理也不理,放步疾奔而去。

  王元度倒沒想到她一闖出去就亡命奔逃,怔了一怔,這才趕去,可就落後了六七丈之多了。

  他感到此女凶悍潑辣,世間罕見,今晚決計不可輕易放過她,即使不能殺死她,也須盡可能查出她的來歷才行。因此,他提聚起丹田一口真氣,颼颼急追而去。

  兩人霎時間,已奔出數里之遙,雙方距離逐漸接近。以王元度的功力,不難猛然衝刺,加快速度而趕上她,但他極想知道她是什麼來歷,現下逃往何處,所以他只求不被她甩下,並無立刻趕上之意。

  忽見前面一座村莊出現,白瑤琴迅快奔入莊內,王元度豈肯放過,也跟蹤追入村內。

  白瑤琴一直向村裏面奔去,身形並沒有消失。轉眼間,她奔到一道高牆之前,這才回頭匆匆望了一眼,迅即躍入牆內。

  王元度心想這兒大概就是她的巢穴了,更不多想,呼一聲越過高牆,落在裏面的曠闊院子中。

  他放目一瞥,恰見白瑤琴奔入一道門戶,當即迅快追去。

  這時,他才施展出他真正的速度,快如風馳電掣,一晃眼,已掠過曠場,衝入門內。他已闖入屋內,才聽見外面傳來女性的叱喝口音。這些女子,當然就是白瑤琴的同黨了。

  他冷笑一聲,頭也不回,雙目如隼,緊緊盯住白瑤琴的背影,撲上屋頂。

  白瑤琴已停住腳步,長劍指住對方,擺出門戶。王元度揮枝進擊,一招就把她迫退了六七步之多。

  但他卻陡然停止,回頭一瞥,只見右後方兩丈外,站著一個美貌少婦。他的目力極強,不但夜能見物,而且能夠瞧得極遠。這一瞥間,但見那美貌少婦面上,露出錯愕驚詫之容。

  白瑤琴尖聲罵道:「你這臭賊,竟敢緊追不捨,你打算把我怎麼樣?」

  王元度冷冷道:「你心裏明白,何必問我?」

  白瑤琴冷笑道:「好,你既然認識那個姦污婦女的淫賊,想來你也是他一路的人,不然的話,你怎會苦苦迫我,定要替他報仇呢?」

  王元度曉得她是故意栽髒,硬說自己也是淫賊。卻不驚慌,亦不急於分辯。

  那邊的美貌少婦哼了一聲,道:「原來是個下五門的臭賊,今晚你來得去不得了。」

  話聲一落,取出一枚銅哨,吹出尖銳的聲音。接著自己迅快躍過來,身手極是輕盈俐落。

  王元度見她身手不凡,心中微驚,忖道:「怎的這個女子亦是武林高手?」

  正轉念間,那美貌少婦亮出兵器,卻是一柄長刀,在黑暗中,閃耀出琥珀的光芒。他頓時恍然大悟,道:「姑娘敢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琥珀刀何心寒麼?」

  美貌少婦點點頭,道:「不錯……」聲音冰冷異常。她隨即轉頭向白瑤琴望去,道:「姑娘貴姓?如何碰上這個賊人?」

  白瑤琴道出姓名,何心寒啊了一聲,表示她知道白瑤琴的來歷。

  白瑤琴又道:「我路過雲夢,投宿客舍,鄰房乃是一對年輕情侶……」

  王元度也急於知道今晚這個誤會的來龍去脈,當下抱枝屹立,凝神聆聽。

  白瑤琴接著又道:「到了天已黑齊之時,突然間,一陣笑聲傳來,這陣笑聲含有一種邪惡的意味,任何人一聽便知。我覺得很奇怪,因為隔壁那對情人先前在院子裏說話,那個男子的聲音我已聽熟。天黑之時,他們說是回房拿什麼物事,剛一回房,就傳來這陣笑聲。」

  何心寒冷冷道:「這樣說來,這陣邪笑之聲,竟是別人所發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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