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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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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萬貫頓時又發覺這個甄紅袖真不比尋常敵手,見解之超卓,大是超凡絕俗。她的疑問極有深度,擊中了錢萬貫整個理論中唯一的弱點。要知錢萬貫事實上是一派胡言,隨機應變地編造這番話,目的是拖延時間,以便他有機會察看樞紐所在。 他要查的樞紐便是門窗鐵柵的開關,本來這等消息的開關多半是設在外面,由外面的人操縱。但錢萬貫察知對方進行這件事時,十分秘密,恐怕連姜石公也不曾與聞。這是因為她們須得防備萬一自己不肯答允婚事,傳出去變成了笑話,所以不讓任何人參與。因是之故,這一道封門窗機關必定設在廳內,由她們自行操縱。 他若是能查出開關所在,設法啟開門窗逃出,便可以免去今日這場大難了,此是關鍵所在,為了爭取時間,他不得不編造一番假話,以便拖延時間。 現在他已查出了一點端倪,但尚未敢確定,最好多一點時間讓他觀察。當下說道:「甄姑娘問得好,這一門神功其實是本著無上慈悲的宗旨方始創出,若然碰上了罪孽滔天的惡人,天下之士都無力誅除,此時敝寺練過這門神功的人,便可本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大慈悲心,捨身為世人除去大害。兩位姑娘至此可相信區區的話麼?」 甄紅袖道:「就算你的話一點不假,但是常言道是話出如風,我要你選取我們姊妹兩人之一這話業已出口,無法收回,假如我們聽了你一番話,便放你離開,我們姊妹還有顏臉在江湖上行走麼?」 錢萬貫道:「姑娘這話只有我們三人六耳聽到,我不說出去,誰會知道?」 甄紅袖微笑道:「若是只有冀望你守信不向外人宣揚的話,倒不如馬上動手,拼個同歸於盡的好。」 錢萬貫道:「姑娘言下之意,似乎還有別的法子可行?」 甄紅袖面色一沉,其冷如霜,道:「不錯,還有一條路可以免去同歸於盡之厄,那便是割下你口中的舌頭,永遠不能說話,我們姊妹才可以放心。」 自然沒有了舌頭還可以用筆書寫,不過這條路根本就辦不通,甄紅袖也深深明白,所以不必多所考慮。 錢萬貫仰天朗朗大笑道:「很好,區區倒要好好的見識一下無聲劍派的絕藝。」說話之時,左手探囊取出一把金錢鏢,又道:「區區就用身上帶著的二十四支金錢鏢,領教兩位姑娘的劍法絕學,小心了。」 但見他左手揚處,兩枚金錢鏢連番激射,分襲甄、白二女。錚錚兩聲響處,這兩枚金錢鏢都被她們以長劍擊落在塵埃。但兩女都心頭一震,暗想這人好強的內力,居然能以小小的金錢鏢,震得自己虎口發熱。 她們迅即撲上去,分從南北兩頭夾攻。當她們劍招發出之際,頭頂上的大吊燈驀然熄滅,大廳內登時一片漆黑。 錢萬貫振起精神,使出全身絕學,右手以威猛無倫的掌法迫住甄紅袖,左手本是握住一把金錢鏢,這刻從指縫中露出大半枚,便利用鏢鋒硬碰白瑤琴的長劍。因此在黑暗中,但聞錚錚脆響,不絕於耳。 十餘招下來,錢萬貫便感到不支了,因為甄紅袖功力更高於白瑤琴,又是在黑暗之中,她們的無聲劍法發揮出最大的威力。事實上他能抵擋這十餘招已經很不容易了。 甄、白兩女手中長劍風聲微弱之極,尤其是甄紅袖,更是達到無形無聲的地步。錢萬貫好不容易挨到一個機會,騰身縱起,右手一探,已抓住屋頂的橫樑,左手連揚,金錢鏢激射出去,又密又快。他根據對方的劍路,判斷出她們可能在哪幾處方位,是以這七枚金錢鏢先後發出,並非盲目亂射。 他迅即沿著屋樑移了七八尺,然後又發出金錢鏢。這一回並非直接向對方發射,而是先取牆壁,鏢一碰壁,登時反彈回來,襲擊敵人。這一來既可以不讓敵人發覺自己的位置,又可以威脅及敵人背後,可收一舉兩得之利。但當然這等暗器手法乃是不傳絕學,並非人人都可以練得成功的。 錢萬貫一連發出七枚金錢鏢之後,兩手交替著攀梁疾移,到達牆邊,又左移了丈許,自問沒有弄錯地方,當即一鬆手,身子幾乎是挨著牆壁落下。 這刻在他身側兩尺不到,就是廳門了。這位置正是剛才白瑤琴所站之處。照他的觀察,開關就在門框側面,伸手可及。在他感覺中,甄、白兩女總有一個已向這邊撲來。 當然她們亦須防範他找到開關,逃出此廳,是以定須佔奪這個位置。她們的戰略是等到錢萬貫的二十四枚金錢鏢完全用光之後,方始正式圍攻。 因此錢萬貫必須小心運用他剩下的八枚金錢鏢,可是目下形勢卻迫得他不能不孤注一擲,須得用「滿天花雨」的手法發盡這八枚金錢鏢,使敵人不能不暫時退開,讓他有時間拉動開關,以及有時間逃出。 要知假如她們不是無聲劍派之人,則這個啟閉門窗的開關便不會設在屋內。因為假如單單是要把敵人困在廳內,則焉能讓敵人有啟開的機會?她們只不過要利用漆黑無光的地方,即可擊殺敵人。故此,錢萬貫方敢如此肯定。 他左手一揚,八枚金錢鏢嗤嗤連聲激射出去,分取不同方向,右手同時之間向門框摸去。 這一剎那真是緊張非常,只因在這等地方,他唯有依靠金錢鏢把敵人迫開,不讓她們纏近身。這刻盡行發出,簡直是孤注一擲。假如這一伸手摸去,找不到開關所在,他可就面臨生死榮辱的大關頭了。 他的右手到處,果然摸到一根拇指粗的鋼枝,當即拔動,但聞一陣軋軋微響,大門頓時開啟,已瞧得見外面的微光。 兩聲嬌叱起處,劍光如虹疾捲過來,錢萬貫哈哈一笑,人已出了廳外。但甄、白二女輕功特佳,居然沒被他甩下半步,劍氣森寒,繼續追襲,與他相距只有半丈左右。錢萬貫用了三種身法,在屋頂奔竄轉折,仍然甩不掉二女。不過在屋頂上有群星微光,可就能把對方瞧見了,所以他也不十分焦急,最低限度尚有一拼的機會。 他猛一剎住腳步,左掌呼地劈去,硬是把白瑤琴的長劍封住。右手同時抖出一條光影,捲住甄紅袖的長劍。 甄紅袖但覺敵人兵器上傳來強勁無匹的內力,不敢繼續進擊,連忙也運內力抵拒了一下,隨即收回長劍。目光到處,但見敵人手中提著一條軟鞭,卻是用一根筋索穿過許多金錢,形式古怪之至。 錢萬貫這條軟鞭名為「百錢鞭」,是他別出心裁設計的兵器,除了可作軟鞭使用之外,必要時尚可拆散,當作金錢鏢遠攻敵人。此時,他用作軟鞭施展之時,更可抖動金錢,發出一片響聲,擾亂敵人耳目。 他一掌就把白瑤琴震得玉臂酸麻,使她不能接續猛攻。 甄紅袖這刻倒不急於動手,她在群星微光之下,打量著這個不可一世的高手,但覺從他的外表看來,沒有一點賭徒或武師的氣質,有的只是彬彬文質,典雅的氣度,倒像是個飽學而又曠達的名士。 她深知這等人才世間罕見,不知不覺中當真泛起一縷愛慕之情。 他們靜靜地互相注視著,白瑤琴不耐煩起來道:「紅姊姊,我們動手吧!」 甄紅袖微微一笑,向錢萬貫道:「你可聽見了?」 錢萬貫瀟灑地笑一下,答道:「聽見了,由此可知你們一定練過一種聯手合力的神奇功夫,白姑娘也是催你施展這門奇功對付鄙人。」 白瑤琴驚訝地望著他,心想這個男人真了不起,許多事情都被他事先料中,怪不得紅姊姊不敢輕易出手。此念一生,頓時心平氣和了不少,也不急於動手啦! 但聽甄紅袖說道:「今晚錢兄縱然能使我們姊妹止息干戈,讓你安然離開。但日後終不免要在兩陣對壘間,以兵戎相見呢!」言下大有遺憾之意。 錢萬貫心中凜然,忖道:「聽她的口氣,似是已對我發生情感。此事非同小可,須得小心應付才行。」要知甄紅袖這種女人不比尋常,武功心計,俱是一時之選。加以她在一元教中的地位極高,經驗閱歷都與一般女子不同。因此,她一旦動情,非同小可。他若然不能接受,便須得早早安排好,免得因愛生恨,變成了勢不兩立的強仇大敵。 他惕凜地忖思著眼下形勢,只聽甄紅袖又道:「錢先生賞個面子到底下落坐一談如何?我們決不輕動干戈,你大可以放心。」 錢萬貫豈能說出「不」字?只好點點頭,隨她一同躍落院中。她帶領著他步入另一個較小的廳中,錢萬貫方一落坐,舉目瀏覽四壁的字畫以及富麗的陳設之時,早有俏婢迅快送上香茗和細點,極是慇勤。 這刻敵意已淡,另有一股溫柔旖旎的氣氛味道,白瑤琴也退下了,廳中只有他們兩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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