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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〇


  他步入廳堂之際,心中不禁想道:「人生至此,夫復何求?我王元度這一生總算沒有白活了。」

  公證人向他解釋這最後一關的規矩,他雖然早就聽管中流詳細說過,但仍然肅然聆聽。

  公證人的聲音不含一點感情,道:「從這道門戶進去,乃是一條黑漆無光的甬道,直到你踏落地面聽到咔嚓一聲,便已到達第一間密室的門口。這便是『密室量才』的第一關,比鬥的是內功。過了這一關,少俠不妨用這枚火摺照看之下,找到門戶,推門而入,便又是一條甬道。第二間密室是比鬥拳掌,過得這一關,可用前法進入第三間密室之中。」

  他話聲頓了一頓,便又道:「少俠請吧!」

  王元度道謝一聲,推門踏入甬道,那道木門一關上,甬道內果然十分漆黑。

  他昂然舉步,大約走了三丈之遠,腳下微感一沉,並且聽到了咔嚓一聲,當即小心地跨入密室之內。

  這間密室到底有多大多寬,無法以眼睛查看,但大會規定中卻是兩丈七尺方圓之大,室內不准放置任何物件。

  王元度跨入室內,特意放重腳步,走了一丈左右,便停下不動。這樣主試之人自然曉得他在什麼地方。

  密室之內不但全無光線,亦全無聲息。

  王元度耐心地等候著,過了一陣,左方角落中步聲忽起,一個人向他站定之處走來。

  這刻只有聽覺還有點用處,他側耳傾聽著,這陣步聲走到距他六六尺左右就停了下來,然後一陣微風從他左側掠過,接著在微風掠去的方向,距他約摸是五尺遠處的地上,微聞哧的一聲。

  王元度立刻旋側身軀向著那邊,因為分明是對方縱了過去。但他卻無法猜測得出對方為何要躍到那一邊。

  陡然間火光一閃,有人燃起火摺。

  王元度當火光一閃之際,已看清自己面對之處並無人跡,不禁大感震訝。轉頭向火光發出之處望去,只見一個身軀高大的老人手中拿著火摺,面上毫無表情。

  他認得這位老人正是外號「鐵面魔君」的關大堅,無怪他面色森冷,全無表情。

  最令他感到迷惑的是關大堅所站之處,乃是他從牆角走出來時最初停步的所在,那麼是誰從他面前掠過?莫非是關大堅掠過之後又迅即退縱回原地?

  但他心中又曉得絕非如此,因為當時他極為小心注意,假使關大堅兩次移動的話,他定可感到空氣的波動,或是聽出一點點衣袂掠風之聲。

  王元度轉頭回瞧一眼,這間密室空蕩蕩的盡收眼底,哪有別人蹤影?

  關大堅冷冷道:「你瞧清楚了吧?」

  王元度不大明白他的意思,卻仍然點頭承認這話。

  火光突然熄滅,使人感到更加黑暗。

  王元度靈敏的感覺又察出一陣微風從他右方掠過,然後在五尺外發出腳尖點地般的微聲。

  他不明白關大堅為何躍到他右後側五尺之處,但身軀已旋過向著對方。

  火光倏起,他面向之處又是沓無人跡,不禁回眸望去,但見關大堅仍然站在原地,手舉火摺,全室照得清楚明白,那有第三個影子?

  至此王元度已曉得對方不知用什麼手法,使得自己誤以為他躍了過去,但最迫切的疑問是他為何要這樣做?何以不徑出手考究自己的內功?

  關大堅以冷漠的聲音說道:「江湖上詭奇手法之多,難以盡悉。這等黑夜中詐作換位之法,便是江湖道常見的詭奇手法之一種。」

  王元度不禁暗暗感激,忖道:「原來這位武林前輩特地借此機會將這法子教我……」

  那關大堅右手往長衫下面的腰間一摸,取出一物,卻是一柄狹薄長劍,軟垂向地。但他輕輕一抖,頓時挺直,劍身也泛起藍汪汪的光華。

  他低頭瞧了瞧手中之劍,又冷冷道:「此劍名叫『鬼哭』,能軟能硬,鋒利無匹。但今日我們不是拼鬥劍法,是以對你沒有什麼影響。」

  王元度道:「在下聞得世間的神兵利器之中,這『鬼哭劍』的厲害並不在鋒快之上,但真正的好處在什麼地方卻全無所知了。」

  關大堅頷首道:「不錯,知道此秘之人除非是得過此劍,武林中但知『鬼哭在身,萬邪不侵』這兩句話而已。你如若很想知道,老夫不妨告訴你。」

  王元度拱手道:「關前輩若是不吝指點,在下自當洗耳恭聆。」

  關大堅道:「此劍有一宗異處,便是不論在什麼地方,設若有人潛近周圍十丈之內,便生出感應警兆。此所以萬邪不侵,端的是防身至寶。」

  王元度恍然大悟那「鬼哭在身,萬邪不侵」的含意,當下拱手道:「承教了。」

  關大堅面上直到現在仍然毫無表情,冷冷道:「老夫將以此劍,緩緩向你刺去。但在熄滅火摺之後及出手之前,將用前法擾亂你的視聽,使你不知老夫身在何處,方始出手。假使你揮劍抵拒方向不對,就失去機先,很難過得這一關了。」

  王元度心中微怔,忖道:「這一場乃是比鬥內功,怎的弄出這許多古怪法子來呢?」

  只聽關大堅又說道:「內功深厚之士,定必聽覺聰敏,感覺極靈,是以此舉亦屬主考範圍之內。但老夫如若不在事先講明,便不公平了。」

  王元度一聽這話有理,便道:「既是如此,關前輩請。」

  關大堅咳嗽一聲,這才突然熄滅火摺,口中還說道:「少俠小心了!」

  話聲稍歇之後,一陣微風從王元度左側拂過,接著在離地四五尺之處發出腳尖落地的微聲。

  這時王元度已用盡全力查聽一切徵兆,忽又感到一陣微風從左側拂向右方,接著也聽到腳尖點地之聲。

  王元度忖道:「他第一次有沒有移動尚是未知之數,是以我必須防備前方及左右。但這刻左方有了動靜,落向右方,由此可知前方一定已沒有人。關大堅敢情已躍到左方,才能從左方發生動靜,現下他不知是在左抑是在右?」

  一團漆黑之中,他彷彿感到有兵器向自己緩緩攻到,但卻不曉得是從左方攻來抑是從右方攻到?

  假如對方沒有先說明這等考究內功之法,他大可以揮劍繞身劃上一圈,便知敵人是從何方出手。

  但目下若是這樣做法,無異於承認自己的內功修養無法查知對方從哪一方攻到。

  他乃是光明磊落之士,一絲一毫都不肯取巧。所以他極力沉住氣,單用感覺去捉摸對方到底從哪一方攻到,若是換了別人,決計不肯冒這等大險。

  在黑暗中一把長劍從他正面緩緩刺近,左右兩方全無動靜。

  這把長劍在黑暗中全無光芒,去勢又穩又慢,半點聲音風力皆無,劍後的關大堅鐵面上閃出一絲冷酷的笑容。

  那關大堅面上泛起的冷酷笑容內中大有文章,原來他已看準王元度的性格,料他縱是感到敵人出手,而又不能確知敵劍從何方刺到之時,決計不會揮劍試探。這王元度果然沒有出劍探測,此所以他忍不住冷冷地笑一下。

  這刻王元度最大的問題是他根本不曉得敵人站在正對面,還一心一意提防著左右兩方。因此關大堅的長劍只要遞到他身前一尺之內,其時縱是發覺了,也絕難逃殺身之禍。

  自然以他耳目之靈,很難會有這等情形發生,如若對方不是強如關大堅的話,只須一舉劍就會被王元度查出。

  關大堅手中的長劍極穩定地向前刺去,雖然十分緩慢,但到底還是一直向前移動,因此不久劍尖已距王元度胸口大穴只有兩尺不到。

  劍尖逐寸向前移動,王元度深感訝異,心想那關大堅明明要印證內功,為何至今尚無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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