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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雲丘老人詳盡地說過如何走法,最後說道:「你義母乃是當地人氏,因此親族甚多,而她也可能挑選一些靈慧的女孩子以授秘傳武功,反正有一點你記住,那就是普天之下,除了真正的第一流高手,可以找到空隙欺入你拳掌圈中而出手擊傷你之外,還有就是你義母辦得到,她可以在三招之內打你一個耳光,再就是足以承傳她衣缽的弟子或者也辦得到。但她是否已找到這末一個傳人,卻是個大大的疑問。」

  王元度緊緊記牢,依王元度的意思是要在此谷侍奉義父,好在時間充裕,再過三五日才動身還來得及,但雲丘老人卻命他剋日起程。只因這一次前赴日月塢參加金鰲大會之人,決計不在少數,早點動身的話,一則不必趕路,二則早點到達可以養精蓄銳以備激戰,三則防備路上發生事故,以致耽誤了參與大會的時機。

  王元度無奈只好叩別,出得谷外,張伯符早已吩咐過僕從,在這數日間備妥長程健馬,因此王元度取過坐騎,絲鞭輕揚,便穿過襄陽城,緩轡南下。

  ***

  一路上沒有別的事故發生,兩日後已到達武昌,舊地重臨,風物依然。但在王元度這等有心人眼中,卻瞧得出城中有不少武林人物。

  他投宿在客棧中,翌日早晨,起身梳洗之後,整肅衣冠,便徑往城北大街上的利達鏢局,但見鏢局大門盡開,人來人往,甚是熱鬧。出入之人,盡都是雄糾糾氣昂昂的壯漢,身上都帶得有兵器。

  王元度上個月抵達武昌,曾經來過這利達鏢局,原來第五屆金鰲大會的聯絡總站,便是這武昌利達鏢局負責,是以各路英豪,不論是赴會參觀,抑或是參加奪魁的,都須得先到這利達鏢局打聽消息。他上個月詢問時,答覆是大會舉行前半個月之內才能得悉詳情細節。

  須知那日月塢的所在和走法,武林中很少人曉得,所以許多人都在武昌住下,等候消息。眼下離舉行日期只有五日,各地湧到的人更多,所以利達鏢局其門若市,而武昌城內的街道上,也出現了許多武林人物。

  王元度踏入大門之內,但見那寬大的露天院子之內,人頭擠擁,靠近大廳門外台階處,擺得有一排五張方桌,桌上堆放著文房四寶以及許多簽牌。

  院子內的人數雖多,但都很有秩序,排成五道長龍,王元度已瞧過大門外的告示,得知這五道人龍乃是領取簽牌,以便前赴指定地點及船隻直駛日月塢。

  他約略的估計一下,在院子內約有二百餘人之眾,若然每日以五百人計算,一共是五日,豈不是有二千餘人前赴日月塢參加盛會?如此日月塢這一筆招待費用著實巨大,還得準備船隻迎送,所動用的人力、物力可真是屈指難數了。

  外面告示上寫明,凡是參加奪標的人不須領取簽牌,可以直入大廳之內登記。

  王元度不想惹人注意,所以慢慢的從人堆中移到門口,正要踏上台階,忽然間背後一陣騷動,轉頭一瞧,只見人叢波分浪裂般現出一條道路,三個勁裝疾服的少年大踏步走入來。

  最前頭的一個長得黑面膛,肩闊身高,雙掌特大,顯然硬功特佳,他毫不客氣地推開阻路之人,手勁沉重異常,人群立時被他推開一條通路。後面的兩個少年相貌不俗,一個背插長劍,一個斜背長刀。他們有兩點完全相同,一是三個人面上都流露出傲色,大有目空一切的味道,二是他們前襟上都繡得有姓氏,當先的黑臉少年繡著一個「胡」字,佩劍的繡著一個「呂」字,佩刀的少年繡的是「束」字。

  王元度目送這三人昂首闊步地走入大廳之後,耳中便聽到人群議論之聲。他本已猜想出一個譜兒,此刻聽到議論,確知臆想無訛,不禁暗自忖道:「這三位一是山右胡家子弟,胡家素以鐵沙掌鐵布衫和鐵腳等硬功著稱武林。使劍的是武當名家呂一超的子弟,使刀的定是少林派高手束陽的子弟。他們都是名門之後,這回既是參加金鰲大會,定必武功高強,盡得家傳秘藝。可惜,他們自恃自傲,大是有失風度,無怪別人要暗下不滿,議論於他們。」

  他向廳內望去,但見人數還真不少,如若通通是參加奪標的人的話,那就真夠熱鬧的了。

  此時眾人眼睛多半還向大廳瞧望,所以王元度暫時不跨上台階。誰知無意中擠入一條人龍之內,後面的幾個勁裝大漢都怒目瞪他,王元度自家卻不曉得。

  人龍一步步向前移動,不知不覺已到了方桌之前,桌後辦事的人大聲問他姓名,以便登記,王元度這才驚覺,歉然答道:「對不起,在下不是前往參觀的。」說時側移一步,讓後面的人上來。

  陡然感到勁風襲到脅下,王元度大是驚訝,心想自己初入江湖,從無仇家,怎會有人暗算偷襲?心念一轉,佯作不覺,暗暗運功護住脅下要害,同時轉頭望去。

  出手暗襲他的是個勁裝大漢,乃是後面不忿他「打尖」的數人之一。他的拳頭已堪堪擊中王元度脅下,驀地收回。

  另一個大漢斜眼瞪著他,冷冷道:「孩子,你既不打算前赴日月塢參觀大會,在這兒擠個什麼勁?」

  王元度心中有氣,面上卻淡淡一笑,道:「在下打算參加奪標,只不知老兄是否允許?」

  剛才出手的大漢失聲笑道:「哎!原來是有心奪標,想當武狀元的少年英雄,咱們親近親近……」說時,伸出一手。他可是認為對方居然感覺不出他的拳風,定必武功低劣,所以要使王元度當場出醜。

  王元度也伸手與他相握,口中道:「不敢,不敢!」話聲中那大漢已疼出一身冷汗,只有直翻眼睛的份兒了。

  但王元度忽然間微微一震,鬆開手,雙眼直勾勾的向石階上望去。

  這時正有兩人先後走上台階,前頭的一個身形矮胖,可是動作矯迅。第二個高高瘦瘦,宛如一根竹竿。這兩人衣著穿戴都很普通,而且兩鬢已斑,一望而知不是參加奪標之人。

  須知這五年一度的金鰲大會所規定奪標人資格之一,便是年紀不得超過二十六歲,這一條規定使許多名家高手都感到憾恨無窮。要知每一個人修習上乘武功,到有相當成就之時,起碼也有二十來歲,此時參加金鰲大會,正好合適。但只要一屆失敗,到下一屆大會舉行之時,總已超過了二十六歲這一關,所以眼下享有盛名的高手名家,大多在二十年間參加過金鰲奪標的壯舉,只是一次失敗,便永無捲土重來的機會了。

  奪標人資格另一條規定是限於男性,因為歷屆大會都沒有女性上台亮相出風頭。

  且說王元度目送那高瘦和矮胖二人的背影入廳之後,這才收回目光,忖道:「我雖然只瞥見這兩人的側面,可是那獅子鼻豬嘴巴的矮胖子,和那鷹鼻深眼額突的高瘦人這等面貌特徵,正是師父再三囑咐過必須小心注意的兩個惡魔,都是天性窮凶極惡,殘酷無情之人。矮胖的一個姓南名阿洪,以火器震驚天下。高瘦的一個姓楊名幽,外號老毒,因此有些人呼為楊老毒,為人陰毒詭詐,擅用毒藥。」

  不過王元度還拿不準的是,這兩個惡人一向穿著怪異,與眾不同。南阿洪喜歡紅色,往往披一件大紅外衣。楊老毒幽愛穿背畫白八卦的黑道袍,高髻草鞋。是以這兩凶的外形打扮一望而知。目下穿戴得一如常人,大違他們平日行徑,以這兩人的聲名而言,此舉很難令人置信。

  那個與他拉手試力以致掌骨欲裂的大漢,悶聲不哼地領取了簽牌,悄悄溜掉,其餘的數人也瞧出同伴吃了暗虧,曉得這少年不好惹,所以都不敢再行生事。

  王元度迅快向大廳走去,三兩步就跨過台階,走入大廳之內。舉目四瞧,已找不到那高瘦矮胖二人蹤跡。

  廳內左角擺設得有一張長桌,後面坐著兩名辦事之人。剛好那先入廳的胡、呂、束三個傲氣凌人的少年正在桌前登記,廳中另有八九個年輕壯士,和兩個鏢師打扮之人,都注視著長桌前面的三人。

  王元度移近一點,瞧見姓胡的黑面少年填寫姓名欄上是胡元二字,姓呂的填寫是呂傑,姓束的填著束大名三個字。再瞧家世欄中填寫的字,果然那胡元正是山右胡家子弟,呂傑是武當名家呂一超的兒子,束大名是少林俗家高手束陽的兒子。

  那胡元突然間一巴掌拍在桌上,砰的一聲,長桌的右前角竟被他一掌拍碎,木屑簌簌瀉墜地上,那張桌子頓時少了一角。

  胡元忿忿的大聲道:「真真混帳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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