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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六


  吳仙客臉色蒼白,但是神情顯得極為鎮靜,冷冷地打量房中的光景,臉上一片冷漠。

  床上淩亂的衾枕,于娉婷那春橫眉黛的嬌豔神色,尚未完全梳理停當的雲鬢,皆說明了剛才房中所發生的春情景況。

  于娉婷載上青巾,拉平青衫的前襟,這一身書生衣冠,掩不住本來的面目。

  吳仙客的目光,最後移注在於娉婷的臉上。

  于娉婷臉上一陣熱,像偷糖吃被抓的小女孩,羞赧地低下螓首,吃吃地乾笑兩聲,手伸向錦墩道:「三妹,請坐。」

  吳仙客木然地坐下,吐出一聲清長的嘆息。

  于娉婷在她對面坐下,無限關心地問:「三妹,嚇著了沒有?」

  吳仙客嘴角湧起一絲苦笑,搖頭道:「沒什麼,死且不懼,千百巨鼠何足懼哉。」

  于娉婷變色道:「真有鼠窟?在何處?」

  吳山客道:「看守鼠窟的人告訴我,這裡是他們潛伏了十餘年的秘窟,也是東海海寇的聯絡站。後面的地窟中設有刑室、囚房、五毒坑。五毒坑是蛇、鼠、蜈、豺、豹,作為處理屍體之用。鼠坑的鼠皆重有兩斤以上,猙獰可怖。但我絲毫不放在心上,平時我是最怕鼠的。」

  于娉婷聽得花容失色,駭然問:「它們沒咬你?你真不怕?」

  吳仙客道:「吃飽了的鼠,通常是不咬人的,除非你去惹它。大姐,怕什麼呢?人死如燈滅,屍體喂蟲蟻與喂鼠並無不同,看破了生死,就什麼都不怕了。」

  于娉婷倒抽一口涼氣,依然道:「真要死,我寧可選擇刀劍加身。」

  吳仙客淒然一笑道:「問題是由不得你選擇。」

  于娉婷搖頭道:「我不想死,我要創造活的機會。」

  吳仙客道:「因此,你選擇了犧牲色相?」

  于娉婷低下了頭,囁嚅道:「這……我……我也是不……不得已。」

  吳仙客平靜地問:「你以為這樣就可以自救?大姐,我不怪你,人各有志,個人的生死禍福自己負責,請答應我,不要勉強我做任何我不願做的事,我不要你為我的生死禍福負責。」

  于娉婷道:「三妹,請聽我說……」

  吳仙客接口道:「大姐,我鄭重的告訴你,我死不足惜,也存了必死之念,要我合作陷害趙郎,此生休想。」

  于娉婷苦笑道:「三妹,你何苦死心眼?趙羽飛……」

  吳仙客臉色一沉,厲聲道:「大姐,我不要求你做三貞九烈的女人,你也不能要求我做蕩婦淫娃。我與趙郎雖然沒有海誓山盟,也沒有結為夫婦,但在我的心目中,他已是我未來寄託終身的夫婿,我願為他粉身碎骨死而無憾。大姐,頭可斷血可流,志不可奪,不要妄圖說服我。」

  于娉婷大急,跳腳道:「小妹,你……我是為你好……」

  吳仙客搶口道:「你的情義我心領了。」

  于娉婷道:「你先冷靜一下。」

  吳仙客閉上鳳目,沉聲道:「從現在起,我不和你說話,你最好叫外面的人進來,把我帶回鼠窟。」

  于娉婷不死心,輕撫吳仙客的肩膀,柔聲道:「三妹,請聽我說,俗語說,好死不如惡活……」

  吳仙客不理不睬,像個冷冰冰的石人。

  于娉婷浪費了不少唇舌,直至口乾舌燥,好話說盡,吳仙客依然閉著眼,安坐不動,像是老僧入定,對於娉婷的話充耳不聞,臉上一片漠然,對身外事毫無反應。

  于娉婷真急了,用盡了一切手段,勸解、懇求、痛哭、咒駡……

  吳仙客無動於衷,不理不睬。

  一個時辰過去了,于娉婷束手無策。

  房門推開了,華斌當門而立,叱道:「娉婷,不要勸她了。」

  于娉婷長歎一聲道:「華郎,我……我已盡了力。」

  華斌冷笑一聲,緩步接近,一把揪住吳仙客的發結,嘿嘿陰笑道:「吳仙客,你以為這樣就可以如意了嗎?你以為一死了百了嗎?哼,你等著瞧,你不肯合作,在下就無法利用你了?少作你的春秋大夢。在下不讓你死,我要你親眼看到趙羽飛如何死法。來人哪!」

  兩名大漢出現在門口,欠身應喏道:「屬下在。」

  華斌揮手道:「把她帶至內房看管,你兩人必須寸步不離看住她,絕不許她自盡,出了意外,唯你們是問。」

  兩大漢應喏一聲,架住吳仙客出房而去。

  于娉婷搖頭苦笑道:「華郎,你打算怎樣利用她?想不到她對趙羽飛如此癡情,她不會合作的。」

  華斌冷笑一聲道:「只要她不死,我就可以利用她。即使她死了,屍身仍可派用場。」

  于娉婷問道:「華郎,你已經有了妙計?」

  華斌道:「不錯,消息已經傳出。」

  于娉婷道:「可否說來聽聽?」

  華斌道:「天機不可洩漏,屆時自知。你也好好休息,明天成功與否,就看你的了。」

  趙羽飛與鐵冠道人在山下的岔路分手,他攀上了南屏山,藏身在山巔的一株大樹上,居高臨下察看南面一帶山區的形勢,也留意是否有人走動,尤其注意山林間散處各地的村落房舍。

  整整觀察了一個半時辰,方欣然返城。

  在客店迎接他的人是蒲毒農,告訴他說鐵冠道人已動身赴紹興會稽山,枯骨神君與查三姑娘,亦已動身赴飛來蜂中天竺,等候麓大師消息,可能明日近午時分方能返店。

  據傳話的人說,將有寶貴的驚人消息傳來。

  蒲毒農是個老江湖,打聽消息毫不費事,從衙門裡得到消息說,運工銀的船迄今仍無消息,何時可到難以逆料,府行這幾天忙得不可開交。

  至於各州縣繳來的助工銀,已經大部分解到,府庫近來戒備森嚴,晝夜不斷派有大批官兵巡邏,天一黑,走近府庫十分危險,官兵已奉有格殺勿論的嚴令,想搶劫府庫勢不可能。

  說完所有的消息,蒲毒農從懷中掏出一封信,放在桌上,苦笑道:「趙老弟,為了水仙宮的事,你已忙得焦頭爛額,真是多災多難,這封信是不久前送來的,不知道,你要不要看?」

  趙羽飛注視著信上的名銜,道:「是給我的,當然要看。」

  蒲毒農道:「具名是馮百韜,你還是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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