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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七


  事先已說明地勢,不用問路探徑。不久,十二人分為四批,散開隱入茂林深處。

  茂林的前緣,一片殘磚碎瓦遍佈的山坡上,三棟茅屋形成不規則的三角形,柴門緊閉,靜悄悄地不但杳無人跡,連普通農家豢養的家禽也絕跡不見。

  趙羽飛與蒲毒農並肩蹲在林前的草叢後,查三姑娘則在右後方監視著後方。

  蒲毒農疑雲大起,低聲道:「老弟,可能我們來晚了一步。」

  趙羽飛道:「再等等看。」

  蒲毒農抬頭看看天色,晚霞滿天,飛鳥歸林,沉寂的氣氛,令人平空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覺。

  後面的查三姑娘道:「趙大俠,你真的相信沈九州?」

  趙羽飛的答覆簡單明瞭:「不信。」

  蒲毒農惑然道:「但你卻跟他來。」

  趙羽飛道:「不得不來,這是唯一的線索。」

  查三姑娘道:「你有不信的理由?」

  趙羽飛道:「山海夜叉楊波,乃是山東登州海音寺住持大師圓覺收養的孤兒,他生母早逝,乃父是專走朝鮮的私梟,覆舟而死,遺下不足五歲的孤兒楊波。圓覺大師十年前圓寂,楊波年僅十七,隨一群江湖混混在內地流浪,最後在巢湖投入水鬼柯和手下,成了凶名昭著的一方之豪。鬧海蛟沈九州雖是巢縣人,但自小離家闖蕩,一直在通州一帶稱雄道霸,根本不知故鄉的風土人情,怎知山海夜叉楊波的底細?」

  趙羽飛舉手示意留神第一棟茅屋,又道:「他以為我出道為時短暫,不會知道他的底細,鬼使神差,偏偏挑上一個我知道的人來唬我。」

  蒲毒農道:「你怎知道楊波的底細?」

  趙羽飛道:「圓覺大師是家師伯的知交。」

  蒲毒農笑道:「原來如此。沈九州把你騙來,有何用意?」

  趙羽飛道:「如果我所料不差,他必定是被鎮江方面那位聚英樓主所挾持,奉命引我人夥。」

  蒲毒農驚道:「你是說,鎮江方面的人也趕來了?」

  趙羽飛道:「已經趕到了,他們走運河,比走海道近多了。梅園方面的消息,必定是真的,他們在等我們前來自投羅網,也可能是尚未準備停當,要利用這一帶的人先對付我,能在此地把我解決,就用不著暴露梅園的秘窟了,他們苦心孤詣建造梅園秘窟,暴露豈不太可惜了?」

  查三姑娘問:「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你大概有萬全的準備,可否說來聽聽?」

  趙羽飛道:「我們反繞過去,先悄悄解決他們,走。」

  沈九州等九個人,原先說好分為三組,把守住東、西、南三方,準備堵截茅屋逃出來的人,而由趙羽飛這一組,從北面悄然接近,攻入茅屋救人。

  繞近西面,蒲毒農突然低聲道:「老弟,你在此地等候我們。」

  趙羽飛不勝詫異,問道:「這一面三個人,武功都不差,前輩對付得了?」

  蒲毒農道:「老夫與查三姑娘勉強可以應付,我們用詐術接近,說是你派我們前往有事相商,他們絕不會起疑,接近後用毒物和斷腸針出其不意襲擊,定可得手。」

  趙羽飛道:「在下一同前往,更可取信於他們?」

  蒲毒農道:「你如果也去,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趙羽飛更是困惑,道:「在下不懂前輩的意思?」

  蒲毒農笑道:「以你的為人和在武林的身份來說,你不會偷襲暗算,也不會強詞奪理說服他們,他們一聲張起來,豈不驚動其他兩組的人?因此,你還是不去的好。」

  查三姑娘道:「不錯,趙大俠,辦這種事,只有我和蒲毒農最管用。再說,他們那些人如論真才實學,並不比咱們高明多少,九個人在一起,當然利害,他們分成三組,實力分散,而且不知道我們在計算他們,必可成功。」

  不管趙羽飛是否答應,蒲毒農已和查三姑娘逕自走了。

  趙羽飛原地發呆,想想蒲毒農的話不無道理。如果他出面,必定堂堂正正與對方動手,也必定會驚動其他兩組的人,甚至把茅屋裡埋伏的人都驚動了,成功無望。

  論機詐,他不比蒲毒農。論陰狠,更不如查三姑娘。

  他只好耐心等候,乘機仔細打量遠處的三棟茅屋。

  茅屋一無動靜,沒有雞犬,真像是被放棄了廢屋。

  但他知道絕不是廢屋,至少門外地上不見落葉,沒長荒草,那是時加清掃,經常有人活動的房屋。

  他看不到屋內的情形,但毫無疑問的裡面不但有人潛伏,而且是相當強悍的對手。

  四周沒有設禁制的徵候,也許時間倉猝,對方來不及設奇門遁甲保護。

  也許對方知道他精諳奇門遁甲,所以不願洩漏天機。上次秦美姬用奇門遁甲術誘他,用輪回椅計算他,都失敗了,這次不敢再用。

  他心中極為不安,如果兩位姑娘真在裡面,也必定受到挾持,他該如何應付這種局面?

  范南龍迫過他,陶森也脅迫過他。

  除非他不進去救人,不然就得準備接受另一次脅迫,他該事先在心理上有所準備。

  胡思亂想中,不知時光之飛逝,眼看晚霞漸消,黃昏即將光臨。

  側方樹影中人影一晃,查三姑娘現身悄然向他招手示意,臉上流露喜色。

  他知道這一組的三個人已經制住了,心中大感興奮,立即跟上查三姑娘低問:「查三姑娘,還順利吧?」

  查三姑娘笑道:「有如甕中捉鼈,絲毫不費手腳。」

  趙羽飛並不感到意外,這兩個老江湖存心算計人,很少有失手的可能。

  不久,看到了蒲毒農。

  兩位仁兄躺在樹根下,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一個叫李信的人,爬伏在蒲毒農腳下,渾身不住顫抖,口中發出低啞的呻吟,顯然受了不少折磨。

  趙羽飛心中了然,蒲毒農必定已問出口供了。

  蒲毒農向他欣然一笑道:「果然不出老弟所料,這位仁兄已招出他們的陰謀,你要不要再問一次?」

  趙羽飛瞥了李信一眼,搖頭道:「即使他能說,也說不清楚了。」

  蒲毒農道:「不錯,他元氣大傷,說話相當費力,但勉強還可以慢慢說出來。」

  趙羽飛道:「前輩說豈不可以爭取時間?」

  蒲毒農道:「沈九州幾個人,是受人之騁前來對付過境江湖人的,負責聯絡的人叫康五爺,無人知其來歷。茅屋中不知埋伏了多少人,反正都是些武林中頗負盛名的暗器高手,任何進入的人,必將受到無情的襲擊,除非是鐵打銅澆的人,否則進去萬無生理。」

  趙羽飛道:「人質在不在裡面?」

  查三姑娘笑問:「如果在內,你還是要進去?」

  趙羽飛道:「我將設法進去。」

  他的語氣極為堅決,查三姑娘搖頭笑道:「看不出你還是甘為情死的多情種子。」

  趙羽飛臉一紅,苦笑道:「姑娘取笑了。」

  蒲毒農道:「人不在裡面,這位仁兄曾經親眼看見,兩乘小轎抬至東面約兩裡地,那座園林繁茂的大宅去了。」

  趙羽飛訝然道:「那不是杭州四大世家中,鳳凰山成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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