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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范南龍聳聳肩,道:「隨便你想吧,一總之,我既是總監,忙起來,每每風塵僕僕,到處挑選可造之才。有一天,我碰見了一個……」

  趙羽飛頓時聚精會神起來,因為以范南龍這等驕傲自大的人,既然特別提起這麼一個女子,一定大有文章。

  在這間艙房中,蕩漾著范南龍的聲音。此刻趙羽飛已不暇理會他聲音近似女性這一點,只留意內容。

  范南龍道:「這個女孩子當時大概是十四、五歲左右,已超過本宮錄取標準。不過由於本宮眼線的報告,讚譽她的美麗,簡直達到寰表罕有的地步。因此,當我經過之時,便順道去瞧一瞧。」

  他停下來,望著趙羽飛,解釋道:「你要知道,本宮的眼線並不是普通的人,他們所見過的女子,何止萬千。眼界之廣,實在驚人。因此,既然連他們也認為這般了不起,我就有理由去看一看了。」

  趙羽飛頷首道:「原來如此,這女孩子住在什麼地方,叫什麼名字?」

  范南龍道:「她住在皖南大江邊的一個鄉鎮中,父母俱早逝,所以她自小就在一座道觀內長大的。」

  趙羽飛插口問道:「這所道觀叫什麼名字?」

  范南龍道:「你真是瑣碎得很,莫非想事後去查訪麼?但此舉已是多餘,其中之故,你聽下去就恍然大悟了。」

  趙羽飛堅持道:「不,我想那道觀是何名稱?」

  范南龍道:「好吧,我告訴你,那座道觀叫做憶慈觀,你決計從未聽過的。」

  趙羽飛反應何等靈敏,心想:「我如果露出尋思之狀,對方至少從而得知我熟知天下寺觀,這馬腳萬萬露不得。」

  當下立即應道:「不錯,但我現在已聽過,並且絕對不會忘記。」

  范南龍呵呵而笑,道:「由你,由你,早就告訴你了,這座道觀之名,用不著知道的,因為這位絕世豐標的美女,已經在別的地方了。」

  他說這話時,趙羽飛業已迅速翻開記憶之頁,找尋這座道觀名字。結果居然令他失望了,敢情以他詳知天下寺廟庵觀之八,竟也從未聽過。

  范南龍眉頭又無意中皺了一下,雖是迅即恢復如常,卻已被趙羽飛察覺了,當下凝神推測他皺眉之故。

  只聽范南龍以不耐煩的聲音說道:「假如你不讓我一口氣說出心中之言,我可能懶得多講了。」

  趙羽飛忙道:「好,我不插嘴就是了。」

  他心頭一轉,又道:「咱們坐下來談如何?」

  說時,已向那張躺椅走去。在表面上,他若佔據躺椅的位置,則可以防止范南龍向床上的于娉婷侵襲。

  范南龍欣然道:「好的。」移到桌邊,一屁股就坐在靠背椅上。

  趙羽飛把寶刀放膝上,道:「你收起兵刃,不怕我施以偷襲麼?」

  范南龍笑一笑,道:「這便是與你們這些自稱正派俠士打交道時的好處了,照例只有我會偷襲,你們可不做這一套。」

  趙羽飛無可奈何地搖搖頭,道:「你不覺得可恥,反而沾沾自喜,怪不得邪就是邪,只求達到目的,全然不擇手段,我看我對付你們,根本也不必遵守規矩了。」

  范南龍毫不緊張,仰天冷笑,道:「你少作大言不慚之事吧,諒你嘴巴說得雖硬,事實卻做不出來。」

  趙羽飛道:「不是我愛岔開正題,而是確確不懂你何以這般篤定?難道我偶一出手,對付邪惡之人,也不行麼?」

  范南龍那對黑白分明的雙眸,向他瞪一眼,道:「當然不行,試問你既是鄙視別人這樣做,你豈能自犯此錯。而且你們自命為俠義之士的人,自然要以身作則,才可觀世勵俗,對不對?」

  趙羽飛被他斥資得無言可對,直翻眼睛。

  范南龍絲毫不放鬆地,又質問道:「我說得對不對?你說。」

  趙羽飛只好道:「對,算你對,現在咱們回在正題如何?」

  這話大有乞和之意,范南龍這才傲然一笑,說道:「晤,剛才我說到順道去看尤麗君,她雖然住在廟裡,足不出戶,但我自然不會被阻。」

  趙羽飛一面聽,一面想道:「原來那女孩子叫做尤麗君,哼,奇怪的是他一坐下了,頓時神色從容,言詞清緩,這是什麼緣故?」

  范南龍的話送入他耳中,道:「哪一夜恰逢十五,是以我選擇在夜間去看她。」

  趙羽飛一則有心試他的態度有沒有轉變,二則也實在不懂,甚想得知。因此舉手攔他說下去,道:「等一等,為何你要選擇在夜間去看她,這中間必有原因,何妨告訴我?」

  范南龍帶著譏嘲的神情,笑一笑,道:「你的不恥下問,真是孔老夫子的信徒啊。」

  這話自然是譏笑他的無知,絕不是真心讚譽。但趙羽飛故意裝出一本正經之態,肅然說道:「我力行仁義之道,當然是古聖先賢的信徒了。」

  范南龍聳聳肩,道:「你裝不懂也由得你吧。說到我選擇夜間行事,自然大有道理,這是因為長江這一帶的風俗,閨中女兒,往往在十五之夜,以香花作供,在園中拜月,照我的猜測,尤麗君既然是絕代美女,別的事她不一定會做,但這等拜月的雅事,一定免不了。所以我用不著多費工夫,也無須露面,就可以先看看她的芳容了。」

  他自己略一停頓,面上露出追憶往事的表情,益發增添幾分俊秀。

  他接著又道:「那一夜,我等到皓月高掛,滿地銀輝之時,才越過圍牆,且向園中走去。穿出一排樹木之時,便見到眼前一片平坦的綠草地,在右角有一座精緻的公用涼亭,事前擺著一張香案,上陳鮮花瓜果以及一爐好香,階畔有個長身玉立的姑娘。一身白色羅衣,在夜風中輕輕拂去。她的一頭垂肩烏髮,也輕輕飄動,遠遠望去,單是此情此景,就令人覺得她似是在上天謫落紅塵中的仙女一般了。何況那時候冰盤掛天,月色如水,園中的樹木、草地、涼亭、小橋、假山等等,清幽高雅,根本就不似是在囂鬧的人間,你可想像得出這一幅仙子拜日的景麼?」

  趙羽飛點點頭道:「你描述得如此生動,我如何會想像不出呢?不僅如此,甚至使我有一種感覺,那就是你絕不應該是那種滅絕人性、毫無心肝之人。」

  范南龍道:「你不要那麼淺薄,要知世上許多事物道理,各人之見不同,做法就不一樣,老實說,我絕對不認為我擄劫幾個女孩子,或者殺幾個人,就算是邪惡殘忍,以及違背良心。」

  他一看對方要接口,連忙雙手齊舉,迅速地道:「得啦,得啦,你不必向我說教,我也不必多做辯論。你照你的信念去做,我也做我的,我們繼續各行其是。」

  趙羽飛歎一口氣,果然不說話,心中卻悵然忖道:「他如此俊美的人品,武功才智又這麼高妙,可惜定要向邪途走,真真太可惜了。」

  只聽范南龍說道:「當時,我在樹蔭下,運足目力查看她的容貌,相距雖遠,但卻看得很清楚。古人說道:秋水為神玉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等話,拿來形容她,幾乎還不足,總之,她真是美極了,尤其是那一股風逸幽雅的神韻,超凡絕俗的丰姿,真是言語筆墨都不能形容出來。

  他長長透一口氣,似是借此平復內心的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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