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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六


  台下無聲無息,薩哥王子摺扇指住盧大刀,朗聲道:「這一位兄台請上來說一句話!」

  盧大刀心想這廝好生厲害,當即躍上台去,道:「在下姓盧,一向在冀魯道上行走,閣下敢是有意指教幾手?」

  薩哥淡淡一笑,道:「黑衣盧大刀雖是威鎮冀魯多年,但還沒有資格跟本人動手。」

  盧大刀本是承認武功比不上他,但當著睽睽眾目之下,焉能忍住這口氣?於是縱聲大笑道:「閣下未免自負過甚,盧某憑這一顆鐵蓮子之事,應當值得閣下一顧了吧?」

  他身量魁梧,聲音洪亮,端的威風凜凜,尤其是氣勢雄壯,立時把薩哥王子的觀感扭轉,心想自己也許是一時走眼,別要當著天下英雄栽這麼一個大觔斗。

  於是連忙改口道:「某家若是不用激將之法,想必不易揭破鐵蓮子之謎了,好,某家就請教盧兄的大刀絕技!」

  人叢中的白衣鍾秀急得幾乎掉下淚來,跺腳道:「這個人真是……唉,這怎麼辦?」

  徐尚武微忖道:「問問桓公子!」他忽然改口稱桓宇為公子,卻使桓宇感慨萬千。

  桓宇道:「在下沒有辦法,縱是在下親自上台,也難以取勝。」

  萬鬍子吟了一聲,道:「鍾姑娘過去把盧兄揪下台來,豈不是就行了。」

  鍾秀道:「對,只有這麼一條路可走啦!」急忙奔去,一躍上台。

  她白衣飄飄,盧大刀一身黑影,相形之下,更加惹眼,群豪多半以為是花玉眉出現,登時鴉雀無聲。

  薩哥王子道:「這一位想必就是女中豪傑白衣羅剎盧夫人,不敢請問有何見教?」

  鍾秀見他氣度舒逸,雍容俊秀,的是少見的美男子,武功又是如此高強,登時改變了成見,認為這位一代高手果然有爭奪花玉眉的資格。

  盧大刀見愛妻上台,已曉得原因,他本是懼內之人,這刻不但不敢哼哈半聲,還得訕訕笑著,道:「夫人有何吩咐?」

  全場皆寂之際,盧大刀這句話無人不聞,不知是誰先發生笑聲,頓時四方八面笑聲大作。

  白衣羅剎鍾秀瞪他一眼,大聲道:「咱們結合之時,已聲明過生則同衾,死則同穴,你今日要出戰這等一代高手,怎可獨自上前?」

  群豪聽得清楚,不覺怔住,笑聲陡然停止,薩哥王子何等聰明,心念一轉,完全明白了怎麼一回事,不禁躊躇忖道:「我是殺死他們抑或放他們逃生?」

  這薩哥王子不愧是一代奇才,只在數言之間,便明白那顆鐵蓮子果然不是盧大刀本身的主意,須知當他與施獨足搏鬥之時,也不知費了多少力氣,才能把施獨足騙入彀中,迫他使出這一招,才能一擊斃敵,因此,若然盧大刀也算得出此中奧妙,及時救了施獨足性命,則他的武功自是堪以與自己一拚,何至說出這等洩氣話。

  鍾秀還不知已洩出機密,又道:「咱們這就聯手出戰,閣下想必不會反對?」

  薩哥王子飄逸的笑一下,道:「賢伉儷大可放心,某家今日沒有加害兩俠的機會。」

  鍾秀訝道:「閣下這話怎麼說?」

  薩哥王子朗聲道:「兩位若要動手,須得先把指使你們施放鐵蓮子之人說出,但某家知道你們決計不肯說出此人姓名,所以說沒有加害兩位的機會,賢伉儷如若沒有別的話說,就請下台,只好讓別人上來。」

  台下群雄只聽得目瞪口呆,無法評論,台上的盧氏夫婦對望一眼,盧大刀哈哈一笑,道:「好,咱們走!」鍾秀招招手,道:「閣下請過來一點,我有句話告訴你!」

  薩哥可不怕她暗算,果然踏前兩步,只聽鍾秀低聲道:「閣下神采不凡,文武雙全,果然是一代之雄!」

  薩哥王子拱拱手,道:「不敢當得盧夫人溢美之詞!」

  鍾秀微微一笑,道:「這是真話,所以我認為你有爭奪花玉眉姑娘的資格。」

  他說罷便與盧大刀攜手躍落木台,剩下薩哥王子獨自在台上發楞。

  大孽尊者站在他身邊好一會功夫,見他如癡如呆,不禁訝道:「喂,她說了什麼,使你如此的失魂落魄?」

  這話正是場中群雄都想知道的,是以一片寂然,薩哥王子如從夢中醒來,顯然注視著少林高手,接著泛起一絲苦笑,道:「某家承蒙盧夫人賜告一件只與我個人悲喜有關的之事,是以情緒震動,一時失態,某家保證她說的話與在場之人皆無干連,大師不須多心。」

  大孽尊者道:「誰多心了,貧僧只是找你較量武功來的,別的屁事一概不管。」

  薩哥王子素知這個出家人甚為特別,言語粗魯,所以絲毫不放在心上,自個兒定一定神,道:「很好,大師打算怎生較量,是比拳腳,抑是動兵刃?」

  大孽尊者取出那對鋼鈸,精光閃耀,道:「比兵刃,誰耐煩比不疼不癢的拳腳!」他們一提到搏鬥,全場之人立時把適才之事忘掉,屏息靜氣的觀看。

  薩哥王子摺扇忽開忽閻,發出清脆的聲音,甚是悅耳。

  但大孽尊者當他開闔摺扇之時,手中雙鈸連變了幾個架式,敬情他這輕描淡寫的動作中,已暗含極厲害的煞手。

  雙方各以上乘武功暗鬥了數招,薩哥王子輕喝一聲「好手法!」摺扇倏然點出,疾取對方胸臂等數處大穴。

  大孽尊者雙連連封架,霎時間已抵擋了對方十三扇之多。

  薩哥王子見他守得甚嚴,便略略懈緩,讓他反攻,誰知大孽尊者竟不還擊,純採守勢。

  兩人停下來僵持了一陣,薩哥王子腦海中掠過花玉眉的芳容,耳邊響起鍾秀的話,頓時雄心泛湧,突然出手攻去。

  這番接戰激烈無比,薩哥王子招招搶攻,摺扇招數宛如長江大河般的急瀉直下,無休無止,大孽尊者拚命守禦,封閉得極為嚴密。至三十招之後,這位自小出家練武的老和尚頭臉上都出現了汗珠,顯然萬分吃力。

  台下之人都有透不過氣之感,個個暗中替大孽尊者著急用力,眼看又是二十招過去,大孽尊者仍然有守無攻,形勢似是不妙。

  萬鬍子的五指又把桓宇手臂骨捏得勒勒的響,桓宇忍住疼痛,緩緩道:「萬兄心中一急,兄弟這條手臂就受罪啦!」

  鍾秀皺眉道:「老萬,別傷了他的筋骨,否則他上台輸了,可就有話抵賴啦!」

  萬鬍子果然鬆手,徐尚武道:「咱們怎能放他上台,倘若今日之會被他取勝,咱們如何對得住花姑娘?」

  鍾秀沉吟道:「這話甚是,他既然已落在我們手中,那就把他架走,不讓他有上台這個機會。」

  桓宇微微一笑,心想你們此舉正合我意,我本來就不想來的。

  鍾秀冷笑道:「你不在乎麼,哼,等到方大俠娶了花玉眉為妻,你到江湖上只聽到方家劍法天下第一之時,就曉得滋味了。」

  桓宇心頭一震,忖道:「這固然使我痛苦萬分,可是我本是為了天下武林同道才來赴會的,如今被他們架走,不但要嘗到她說的痛苦,還無法解救武林劫難,這便如何是好?」

  鍾秀察看出他流露痛苦焦急之色,這才滿意地注意台上。

  萬鬍子咬牙道:「那兔崽子武功真了得,大孽尊者今日要歸天啦!」

  桓宇道:「萬兄若是有意,還有法子可想。」

  萬鬍子道:「好極了,但我先此聲明,別想用這等手段迫我們放你。」

  桓宇嘆口氣,道:「好吧,萬兄可到台邊,大聲提醒大孽尊者出手反攻,自可暫時扳回危局。」

  萬、徐等人都覺得不能置信,萬鬍子道:「他若能夠反擊的話,難道還會客氣不成?」

  桓宇嘆口氣,道:「好吧,萬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大孽尊者不會事先決定以守為攻,以便消耗對方內力,想是替方麟兄作此打算,然而大孽尊者的武功以強攻硬拚見長,這一改為防守,便發揮不出他的威力!」

  萬鬍子道:「有理,有理!」放開手大步奔去,到了台下,抖丹田大喝道:「尊者最好改守為攻!」這一聲既響亮不過,又當群雄寂然之際,人人被他駭了一跳。

  遠處有人罵道:「別擾亂尊者心神!」有人喝道:「混蛋,誰教你大呼小叫的?」又有人罵他是笨瓜,把這等笨法子教人。

  萬鬍子毫不理睬,又大聲把桓宇說的道理喝出,這一來便沒有人敢再罵他。

  大孽尊者厲聲大喝道:「承教了!」雙鈸凶猛砍劈,蠻攻硬幹的連攻數招,頓時之間轉了危局,只在出手反攻之時,雙袖齊齊被摺扇劃破。

  他一手反了敗局之後,毫不應戰,陡然躍出圈外,喘一口氣,道:「閣下武功精妙,貧僧可不是無賴之輩,須得承認你實在勝我一籌,再鬥下去,貧僧有死無生。」

  他當著武林群雄之面,這幾句話說得甚是費力,薩哥王子氣不湧,面不紅,瀟灑的側耳聆聽,聽完便答道:「少林高手風度果然與眾不同,某家大為佩服,大師請回座吧!」

  大孽尊者躍落台下,薩哥王子指住萬鬍子,道:「尊駕想必又是得到與上次同一位高手的指點擾亂戰局,請上台來接某家數十招!」

  萬鬍子豈能逃走,只好挺胸躍到台上,隨手撤出他的兵刃,卻是一面銀絲織成的軟網,他把銀網搭在左臂上,右手卻沒有兵器,薩哥收起摺扇,道:「原來是鐵掌天羅萬鬍子兄,某家空手陪你走幾招。」

  萬鬍子聽了此言,不由得心中大怒,暗想:「我萬鬍子在武林中也算得上是一個人物,這廝居然如此狂傲自大,以一雙肉掌對付我。哼,我萬鬍子拚著同歸於盡,好歹也殺死這廝。」

  他含著一腔惡氣,只冷笑一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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