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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四


  廉沖妒火焚心,恨不得上前親手殺死了桓宇,欒不怪在他身後卻說道:「這對孩子才貌匹配,果然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廉沖回頭狠狠的瞪了師叔一眼,欒不怪可笑道:「我倒不曉得連你也著了她的迷!你別著急,你的腦筋比我好得多,仔細的想計策,師叔一定幫你的忙。」

  這邊桓宇已經開口,說道:「我多日來一直躲在衙前大街石員外家的後園內,雖萬分惦念姑娘安危,但又不敢輕舉妄動,殊不知竺老前輩早已曉得我的藏處,直到今才派才人叫我到此來。」

  花玉眉道:「啊,原來就是石獅子流血的那一家,恐怕竺伯伯也是因為與我談論這一家,事後才觸悟靈機,判斷出你躲在石家。」

  竺公錫在堡內問道:「怎生見得?」

  花玉眉嫣然笑道:「他知道桓公子乃是俠義之士,決不打擾良民,想起石員外為富不仁,家中地方又大,極可能躲在石家才避得過偵騎……」她這一關乃是故意向桓宇笑的,只見她容色豔麗,比百花齊放還增嬌豔。

  廉沖沾了桓宇的光,也瞧見她這出自衷心歡喜的一笑,不覺目眩神搖,陡地記起她身懷隱疾之事,忍不住插口問道:「花姑娘,你的貴體怎麼了?」

  花玉眉道:「死不了,先父醫道通神,終於被他老人家想出法子……」

  此刻,這對情侶心中有千言萬語,可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一時也說不出來,這種痛苦決不是局外人所能瞭解,而且他們都曉得,馬上就是生離死別的時候!

  桓宇雖是心酸腸斷,但他早就有必死之心、所以還能會持冷靜,他在默默對覷之際,忽然發覺花玉眉有一種軟弱無助的意味,生像是已經甘心服輸,毫無反抗的勇氣……

  他吃了一驚,大聲說道:「玉眉,你不能屈服啊!」

  花玉眉們然道:「我麼?唉……」

  桓宇道:「萬萬不能屈服,我死了之後,你仍然要振奮起精神勇氣。」

  廉沖喝道:「你們把寶貴的時間作這無用的對話,豈不可惜!」

  竺公錫說道:「別管他們,由得他們說去。」

  桓宇道:「玉眉,以你的聰明才智、乃是當世之間唯一能制裁竺公錫雄霸天下之人,若是喪失信心意志,那就沒有人可以領導天下群雄跟他對抗了!」

  花玉眉輕輕道:「我實在擔當不起這等重任,再說我能做什麼呢?你若是死了,我也懶得活下去啦!」

  桓宇堅持道:「不行,你一定要肩負起這個重任,竺公錫太可怕了,在他麾下之人,沒有一個不是任性而又殘酷之人,流風所殺,公義天理何存?豈不是人人都迫得向邪惡之路走才能立足?」

  花玉眉接口道:「你在這等時候,只記掛罣這件事?」

  廉沖接口道:「這廝竟敢不把你放在心中最重要的地方,實在令人可惱,待我取他性命……」

  竺公錫嚴冷的聲音響徹院落,道:「不准多言,違命者斬!」

  廉沖面色大變,緩緩垂下頭,他平生從未被師父在別人面前斥責過,此時心中之難受,簡直無法形容!

  花玉眉嫣然一笑,道:「枉你廉沖自詡才智雄世,卻屢次不曾醒悟令師用心,可笑可笑!」

  桓宇道:「他師父有何用心?」花玉眉道:「他生怕你今日一死之後,我也跟著輕生,則對於他的計劃大有妨礙。所以給你種種機會說服我要奮鬥下去,只要我應承了,立刻就有殺你之人出現了!」

  四周的人無不聽到,對於花玉眉的分析無不大感佩服。廉沖在部下面前大失面子,頭垂得更低了。

  竺公錫的聲音響起來,說道:「廉沖,古語有道是『英雄難過美人關』。你被花玉眉蓋世無雙的姿色所迷,以致屢屢失算,卻算不得是丟臉之事,但一個人須當拿得起放得下,倘若你從今以後能夠恢復原有的智慧,則將來在武林之中,領袖群倫的寶座仍然在你掌握之中!」

  這番話也是人人聽見,眾人瞧瞧花玉眉的姿容,無不覺得她堪稱蓋世無雙四字,所以竺公錫說廉沖是英雄難過美人關的話,的確沒有錯。於是恢復往日對廉沖那種敬佩之情。

  像花玉眉、竺公錫這等人物,每句話都有莫大的影響力,短短的一番對答言詞,就使得眾人心情大生變化。

  桓宇楞了好久,才道:「真難為我死了,我若是勸你奮鬥,似是中了對方之計,但又沒有勸你陪我一同死的道理。」

  花玉眉微微一笑,說道:「你走近一點,我有話跟你說。」

  桓宇依言移步迫近了她,花玉眉悄然說道:「你保持你的英雄本色,我做我的癡心殉情女子,豈不各遂所求?人生不過彈指之間的事,他們就算雄霸天下,奴役武林,還能夠稱雄一千年不成?我意已決,不必多言!」

  桓宇劍眉深鎖,悵然凝視著她,輕輕道:「我心中的感激,無從表達,唉!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我還有什麼話好說呢?」兩人執手相看,默默無言,也不知過多久,遠處突然傳來一陣胡笳之聲,極是蒼涼。

  廉沖聽得胡笳之聲,轉身出去打個轉,隨即匆匆奔入堡內。

  桓宇大感疑惑,趁這刻無人監視的機會,突然跌到那一排個小方格窗子之外,向內窺望。只見廉沖和竺公錫兩正在說話,他清清楚楚的聽見竺公錫說道:「先弄到堡後等待命令,決計不可讓桓宇他們發覺……」桓宇立即縱回原處,暗暗在心中琢磨。

  廉沖又匆匆的出堡去了,桓宇望住他的背影,道:「玉眉,你縱是不顧天下武林劫難,只求心之所安,一死了事,可是整個江湖若是淪入異族之手,咱們死亦難以瞑目……」

  花玉眉訝道:「那陣胡笳之聲莫非是……」

  桓宇道:「不錯,所以我又要勸你活下去啦!」

  花玉眉道:「想不到竺公錫有這麼一手,佯裝殺盡帶來的韃靼高手,原來只是假,免得激起天下之久的同仇敵愾之心……」

  說到此處,兩個人有如風馳電掣般繞奔出來,其中一個是駝子,另一個相貌身材如普通常見之人,可是一動一靜之際,別具一種沉潛猛鷙之意。

  這兩人一出現,花玉眉便悲聲說道:「桓郎千萬珍重……」不待桓宇回答,便退入石堡之內。

  桓宇打量來人一眼,極力收攝住心神,拱手道:「兩位貴姓大名?」

  駝子道:「我姓劉名冕,他姓郭名敢……」那個面貌平凡而又具有一種沉潛猛騖之氣的人,好像完全沒有聽見他們的說話一般,微微昂著頭顱,站得四平八穩。

  桓宇道:「劉兄一身武功絕藝已可以想見,但這一位郭兄似乎也不在尊駕之下呢?」

  劉駝子道:「這話不錯,我是獨有專長,他是無所不精,深奧無比!」

  桓宇見郭敢仍然不理不睬自己,覺得有點奇怪,心想他縱然十分自負,可是我目下在武林之中聲望地位大非昔日可比,除了竺公錫還敢如此驕傲之外,別的人不該如此是。

  他心念一轉,抱拳一拱,說道:「郭兄請了!」雙拳借勢發出一股內勁潛襲出去,郭敢眉頭輕輕一皺,也不借著還禮封架,逕自推出一掌。

  兩股內力相交,桓宇頓時發覺此人內功深厚無比,走的竟是極為純正上乘的路子,心中又是一驚,忖道:「好一個人才竟埋沒在邪惡之中,若是能夠改過,當是正派中的一流高手無疑。」

  郭敢還推一掌之後,便回復原來的姿勢,冷淡如故,也不開口。

  劉駝子惱怒道:「你突然出手偷襲,是何道理?」

  桓宇坦然道:「在下感到郭兄高深莫測,所以忍不住試他一試!」

  劉駝子惱意全消,仰天一笑,道:「試出了些什麼沒有?」

  桓宇道:「更加深不可測,在下真奇怪為何有如此高明之士,甘心為竺公錫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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