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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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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玉眉道:「這些盤碗無一不比牆洞為大,不論平放斜拿,都弄不進去,然這些盤碗怎生送入室內的?這豈不奇怪?」 智度大師說道:「不是另有入口,就是修建之時預先放置在內,這還不簡單。」 花玉眉道:「答案自然只有這兩個,可是答案越簡單,就越難證明孰是孰非。這才是真正的難題,以我想來,只要證明得出何者為是,第二道難題自將出現。」 智度大師緩緩道:「這些腦筋不傷也罷。」 花玉眉沒有做聲,走過來倚偎住老父,半蹲半跪的靠在他身上。說道:「爹爹說得是,我們只有三日壽命,過了三日,這世上就永遠沒有了我們,人間開始種種,都有如一場春夢。」 智度大師接口道:「總是有人思念牽掛,可是也不過短短百數十年,思念你的人也終將歸於黃土,到那時,世事仍然滔滔滾滾的不停流轉,而你的影像永歸幻滅,所以我們無須對世事太過認真,當然也不能過於視同虛幻。因為我們在這流轉不息的塵世之中,總還有一件物事是真實常存的!」 花玉眉喜道:「既有真實常存之物,便有活下去的勇氣和意義啦!那是什麼啊?」 智度大師徐徐道:「那便是眾生都具有的佛性,若是這一點佛性不昧,終能投向佛土,永不幻滅!」 花玉眉凝想了一會,道:「我還有許多疑問,且等以後再說!」她停歇了一下,又道:「爹爹,據你老瞧來,鄰室的那位姑娘是怎麼死的?」 智度大師忖想片刻,說道:「恐怕是服毒致死的,而且是一種特製的無痛苦的劇毒,若是活活餓死或者用其他方法自殺,決難保持如此安詳平靜的姿勢!」 花玉眉頷首道:「對極了,我也這麼想,但這毒藥從何而來,敢是她一直帶在身上,直到有一天,牆上窗孔永遠關閉住,她又等了許多日,才毅然服毒……唉,這些日子的煎熬,可以抵得上千百個平凡之人一生中的痛苦!」 智度大師惻然一嘆,花玉眉又道:「那些碗碟老是在我腦中浮現,還有這位姑娘陳屍石室之內,也不是辦法,她生前遭受如此悲慘,死後無人收理豔骨,想來在泉下也不能瞑目,我非得設法把她埋葬不可?」 智度大師慈靄地道:「既是如此,你就隨心所欲的去做吧!」 花玉眉起身奔來,拉開鐵門,身形很快地隱沒了。過了不久她奔回來,手裏握著一把烏黑色的匕首,連鞘才長六寸,形式古雅,一望便知不是凡品。 花玉眉笑道:「竺公錫他們還在下面細搜陳智人前輩留下的神兵利器,其實卻就在門邊。他們最錯誤的想法是這件足以破毀第三關的神兵必是長大刀劍,其實呢,短短的匕首藏在袖中,出其不意的創斷敵人長矛,跟著破網而入,才容易得手。」 她得意的格格笑個不停,又道:「古人說:干將莫邪以之補屨,曾不如一錢之錐,也就是這個道理,試想這件神兵主要是用開啟後面的三間石室,若是長大刀劍,如何割削得開鐵門樞鍵?」 智度大師問道:「你是不是趁竺公錫他們還在下面,暗暗開啟石鐵門,把那位姑娘屍骨收拾好?」 花玉眉道:「不錯,但我得先行解決碗碟的難題才行。」 智度曉得大凡聰明絕之人,碰上了難以解答的問題,總是割捨不下,必須尋出解答方肯甘休,別人往往認為大動腦筋乃是苦事,但在才智傑出之士卻感到樂在其中,越是艱困,就越是饒有興味,於是,他也不出言勸阻,只她不要過勞,以免又因心力耗損過多而發生其他肉體上的痛苦。 花玉眉默默的尋思好久,眉宇間泛出喜容,說道:「我瞧瞧這答案對也不對。」起身走到牆邊,伸手探入窗孔之內摸索。接著縮回手,掌中已多了一支金光燦然的鑰匙。 智度大師驚訝地瞧著她道:「這鑰匙就是答案?」花玉眉道:「想來我猜度得不錯,這根金鑰開啟鄰室外門,唉,我先前還評論陳智人前輩心胸狹窄,誰知他大有惺惺相惜之心,出此難題乃是一片好意……人代冥滅,而清音獨遠,悲夫!」 智度大師更換不著頭腦,道:「你從頭說吧,那些碗碟到底是怎生弄進去的?」 花玉眉道:「自然是從特別開的窗洞送入的,否則每日送飯送菜,怎生放得入碗碟之內?況且,室內沒有潔淨的水,這等碗碟連用多日豈能保持乾淨?」 智度大師道:「這算得是什麼難題?又何從得見他用心仁厚,有惺惺相惜之意?」花玉眉道:「他的難題並非碗碟如何送進去,而是為何要佈置下這一個疑問,我為了求答此疑,才會設想種種破法,這根金鑰乃是藏在牆內,外表瞧不見,故此那位姑娘被困多日,都沒有動過這根鑰匙,現在我去打開那道鐵門,便知端的。」 她嬝娜地走出室外,智度大師搖搖頭,忖道:「嘗聞天分越高之人,行事及想法就越是不近人情。眉兒給我解釋了老半天,我還聽不懂其中之意。但他卻極是瞭解二百年前陳智人的用心,照我看來,他們都有點近乎瘋狂。」 花玉眉一點也不知道老父有此感情,喜孜孜的走到鄰室門外,只見整幅的鐵板門上,有個小小的匙孔。 她用金鑰一試,果然吻合,當即依照常規扭動,微聞滴答一聲,伸手一拉,那道厚重無比的鐵門應手而開,毫不費力。 這道鐵門一開,現出裏面一道石門。門上有個經尺的洞口,卻有蓋子,蓋子上嵌有小小鐵環,可供拉啟。 她早就曉得這道鐵門之後另有門戶,所以毫不驚奇,伸手一拉石門的鐵環,那一方石板輕輕打開。 這個門上孔洞便是當日遞送飯菜用物的通洞,她躊躇滿志一笑,取出柄烏黑匕首,拔將出鞘,寒光一閃,鋒刀如雪,寒氣侵膚。 花玉眉低低叫聲「好利的匕首」,便即小心地從門框及石門之間的縫隙伸入去,緩緩切下。 直到刀鋒似是切斷了什麼物事,她才伸手推門,果然呀的一聲把石門打開了。 花玉眉心中一陣感慨,走入室內,先著石床下,而只見有個青色石匣,約是三尺長,兩尺寬。她點點頭,走到牆上窗孔叫道:「爹爹,你不過來瞧瞧?」 智度大師說道:「你有沒有新發現?那位姑娘的遺體,為父幫你收拾就是!」 花玉眉道:「這邊有現成的石匣可以收放骸骨。」 說時,智度大師已勉力起身,緩緩走過這邊石室。他道:「原來是兩重門戶,怪不得非找到這柄利刃不可!」 花玉眉把床下石匣拉出來,只見原來放置石匣的位置凹陷下去,恰好與石匣一般大小,石質顏色也是一模一樣。由於凹洞之內墊有兩塊磚頭,故此石匣高出平地。 她打開石匣,內中空無一物,智度大師把床上女屍連衣服帶骨骼都放入匣中,原來遺屍骨骼早已枯朽,衣服也盡得腐爛,只不過無人觸動,才能保持完整。 花玉眉利用匕首才能把嵌死在洞內的磚塊取出,然後把石匣推落洞內,恰好嵌下的,縱然知道,也沒有法子可以取出。 她跪在床前,低頭默默禱祝,兩行熱淚卻不禁的流了下來。 智度大師等她起身,溫靄地摟住她的肩膀,說道:「這位姑娘能夠埋骨於此,永遠不虞有被人踐踏或是蟲蟻風水相侵之苦,也算是不幸中之幸了。」 他向四下環顧一匝,又道:「咱們出去吧,別要被竺公錫發現咱們的行動!」 花玉眉道:「爹爹可曾想到,這匕首既然能破鐵門及石門,為何又留下一根金鑰匙?」 智度大師一怔,道:「我倒沒有想到,但你這麼一說,果然覺得十分奇怪!」 花玉眉收起金鑰,想:「這便是第二個難題,咱們過去第三間石室瞧著便知!」 父女二人緩緩出去,外面一片靜寂,不過若是竺公錫來時,也不會弄出聲響。是以靜寂並非意味安全。 花玉眉一心一意放在下一個難題之上,走到第三間石室門外,只見門上沒有鑰匙孔。再到第四間的門外一瞧,那上面竟有一個鑰匙孔洞,一望而知與金鑰十分吻合。 花玉眉疑慮的瞧著這扇門,智度大師站在第三室門前,訝異的望住她,猜不出她為何不用金鑰開啟那門。 她想了一陣,走回老父身邊,道:「這就是第二道難題了,咱們應當先開啟那一扇門?有一點我可以肯定的,那便是咱們若是開錯了門戶,不但無法安然逃出,恐怕還有危險,咱們雖是大限在即,早一兩天遲一兩天沒有什麼關係,可是如此送命卻十分丟人!」 智度大師說道:「竺公錫他們佔據此堡,決不止一年半載的時間,以他們這許多人留心窺測此堡秘密,尚且沒有一個人瞧得出一點頭緒線索,你才一到達,就連破三關,又發現許多其他隱私,也就值得自豪了。咱們不如從此罷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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