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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二


  薩哥王子忽然跌去,摺扇上一縷潛勁,疾襲雪嗔背後大穴。雪嗔龐大的身軀旋轉一半,順勢撞出右肘。卜的一聲,薩哥王子的摺扇點中他肘尖,被一股威猛絕倫的力道撞得身形直退。心中不禁大驚想道:「好強的外家力道,無怪沙陀敗在他手底。」

  雪嗔也是一驚,但覺肘尖發麻,竟是從來未有之事!

  薩哥王子提聚功力,陡然又撲上去,摺扇疾點,他手法詭奇迅快之極,雪嗔連劈五六拳,仍然招架不住他摺扇攻勢,不禁連連後退,目中怒吼連聲。

  雪淨僧陡然間一招「排雲掃霧」,雙掌連環掃出,兩股沉雄無匹的力道湧處,登時把婁一龍撞退五六步之多。婁一龍直到此時才曉得對方功力遠在自己之上,心中大駭,卻不明白對方為何一直打得這等心平氣和?

  婁一龍一退開,雪淨便躍過去接應雪嗔,兩人聯手抵拒,一剛一柔,配合得甚是神妙。但薩哥王子氣焰只是略略一挫,旋即增長。但見他扇子點戳掃拍,其中夾雜奧奇的擒拿手法,轉眼間,迫得雪淨、雪嗔兩人聯手之勢大見鬆弛。那邊廂雪疑僧疾躍過來,與淨、嗔二僧會合,數招才過,便即穩住局勢。

  薩哥王子心頭一凜,暗忖今日之戰不易獲取全勝,須得從速擒下桓宇,那時不虞對方不供出妹子,及其他手下的下落。

  他一晃身躍出圈外,冷心孤客唐天元、沙陀、婁一龍三人便即補上,抵住三僧。

  薩哥王子向桓宇撲去,此時桓宇手中長刀,已堪堪招架不住那獨眼龍老者的詭毒劍法,忽又多了一個高手夾擊,更加不敵。要知他雖是功力增強,但招數方面卻依然如故。桓家劍法雖是稱絕一時,可是碰上竺公錫的傳人,威力便大見減弱,何況論到功力深淺,他也只和薩哥王子不相上下,還比不上那獨眼老者。

  正危急之際,忽聞婁一龍慘叫一聲,仆跌丈許之外,緊接著沙陀也大吼一聲,退了七八步遠,肩上衣服已破,現出五道指痕,原來是被雪疑抓中一下。

  那三僧聯手之勢與眾不同,竟是三種不同的功夫路數,合而為一,形成一股衝力,攻勢凌厲無匹!別的聯手合擊之術,多半守禦迥異其趣。

  這時只剩下一個唐天元如何抵禦得住?三僧眼看又要得手,沙陀才退又進,勇猛進搏,緊接著薩哥王子捨下了桓宇過來助戰,這才遏阻住三僧鋒銳。

  他們爭戰的局勢忽安忽危,連局中之人也泛起瞬息萬變之感。

  獨眼老者得到薩哥王子助戰了數招,佔到上風,這刻一昧進迫。他手中的雙尖軟劍,屢施奇招,最難防的是突然從脅下刺出,或是轉身之時反手急刺,因是兩頭尖刺,不必掉轉到尖,比尋常之劍快了一線。這一線之微在他們高手拚鬥之際,重要無比。桓宇就是被他這些奇奧手法壓制得無法平反敗局。

  薩哥王子大喝道:「師叔劍下不必留情……」獨眼老者怪笑應道:「我等著吃烤肉,那個留情了!」

  雪淨誦聲佛號,道:「你們聽見沒有?」雪疑道:「他狠,我們更狠!殺啊!」

  薩哥王子聽了兩人之言,立刻全神應戰,他一直認定雪疑是三僧之首,尤其是拆過這許多招,總是見雪疑在淨、嗔兩僧之間截長補短的拉攏彌縫,是以十成力量倒有七成放在雪疑身上。

  誰知雪淨不但功力最強,而且路數走的是中正柔和一道,正是提擷調協雪疑的詭詐路數和雪嗔的急猛路數的領首,薩哥王子弄錯對象,只覺得三僧攻勢越來越見凌厲,總是有出人意表外的奇招,無法抵擋。不禁心頭大震,當即運足全力,唰唰唰一連三扇,稍稍遏住三僧,口中發出退卻號令。沙陀、唐天元急急躍出圈子,奔出殿外。

  獨眼老者不捨即退,略一遲疑,桓宇好不容易才抓到機會,迅快如風,連攻兩把,扳回了危局。

  薩哥王子緊跟著唐天元身後奔出殿外,一瞧師叔仍未撤走,心又急又氣,當下縱回殿門口處,叫道:「請師叔速速退回!」獨眼老者怒道:「為什麼?」他一分神,險險受傷落敗。

  薩哥王子只好又躍入殿內,摺扇起處,疾取三僧,免得他們衝過去助桓宇夾攻師叔。

  桓宇突然改為遊鬥之法,滿殿奔躍。偶然間攻拆數招,都極是凶險手法,獨眼老者被他激起凶野好勝之心,纏攻逐鬥不休。

  兩人滿殿奔閃,表面上看起來雖是凶險激烈得多,其實卻遠不及早先力拚時的危險。

  桓宇一邊應付,一邊尋思破敵之計。原來他發覺對方不僅劍法古怪,每每用轉身奇襲手法,使人防不勝防,還有一宗,就是他的身法別出一格,每逢招數用者或是失去機先,突然連踏數步,便脫身圈外,須得從頭再來。

  他還須防備對方使出抗鬥內力的招數,若是拼上內力,便須較出高下生死之後,才能罷手。他自知內力不及對方深厚,所以不敢一拚。

  這幾個難題都無法解決,因此他只好一味遊鬥。忽然間外面傳來喝叱搏鬥之聲,薩哥王子面色一變,大喝道:「師叔快走!敵方援兵已到……」他頭腦極是靈活,一聽到聲響,便已判斷出何事發生。

  獨眼老者叫道:「你先走,我殺死這廝方能甘心……」

  薩哥王子直到此時,都因為全神應付敵人,所以仍然沒有發覺三僧之首,不是雪疑而是雪淨。這一來雖是用盡全身本事,依然無法取勝。

  他眼見局勢不佳,若不當機立斷,只恐今日全軍覆沒此寺之中……

  殿門口忽然出現一個粗眉環眼的少年,左手托住一個鐵箱,右手拿著狼牙棒。迅快掃視殿中一眼,便洪聲大喝道:「桓大哥別慌,小弟幫你打死這老傢伙……」喝聲中疾奔入殿。

  薩哥王子退志已決,摺扇招數更加凶厲陰狠,但三僧聯手之勢極是堅韌,不但無法攻破,連退卻也大成問題。

  雪疑僧忽又犯了老毛病,心想:「這個揚言幫助桓宇之人,不知是不是敵人使詐?」這麼一想,立刻分心向那邊望去。薩哥王子那肯放過個機會,長嘯一聲,衝出圈子。

  殿門外忽又出現兩條人影,薩哥王子匆匆一瞥之下,但見這兩人頭冠純陽髻,身披道服,年紀約四十歲左右。相貌長得極是相肖,各持一把長劍,左邊的一個劍在左手,右邊的劍在右手。

  這兩人面目普通,不見特出,可是眉目間透出一股沉凝之氣,又使人覺得他們決不是普通的人。

  薩哥王子眼力極是高明,只看他們一眼,便打消奪門而出之心。提一口真氣直向屋頂縱去,左手搭住橫樑,右手摺扇疾擊上去,砰的一聲,數塊磚瓦碎裂飛開,露出一個洞口。

  他更不多想,鑽了出去。下面那獨眼老者見他逃走,獰聲大笑,聲震屋瓦。

  這老者一則天性凶野,二則自負功力高強,根本不把敵人放在心上。

  桓宇見那少年撲入來,大喜道:「孟兄弟來得好。」孟若虎道:「這老傢伙凶得緊!」桓宇接口道:「孟兄弟暫時別上,待我給他一點顏色瞧瞧。」

  獨眼老者怒罵道:「放屁,你算什麼東西!」罵聲中反身一劍刺去,這一劍從脅下穿出,又快又毒。

  桓宇急急側問,一刀架住,但小臂已被敵人劍尖挑破,鮮血湧出,滲濕了衣袖。

  孟若虎驚道:「桓大哥小心……」只見桓宇刀向右方推去,但那獨眼老者卻反而向左邊歪開兩步,大是驚異,心想對方縱是敵不過他的內力,也只該向右邊歪開,怎的反而向左移?

  這時桓宇左手迅快拍出,獨眼老者既不能閃避,又不能招架,肩頭一沉,硬受桓宇這一掌!

  桓宇一掌擊老者肩頭,但覺如中鐵石。當即變化力道,真氣逆運,掌心吸住對方,順勢一摔,獨眼老者但覺天旋地轉,一跌跌倒,摔得頭昏眼花。原來桓宇真力逆運之時,已把他體內抗力抵消,是以這一跤有平常人猛力摔倒一般,疼痛難當!

  獨眼老者極是凶野倔強,咬牙躍起,厲聲道:「你使什麼邪法?」

  半天聽不到對方回答,抬目一望,只見桓宇仰望屋頂,似是想起極重大心事一般全然沉迷其中。

  獨眼老者大喝道:「喂,你聽見我的話沒有?」雙尖軟劍一揚,勁氣直射桓宇面門。

  桓宇動也不動,獨眼老者劍上勁氣射中他面門,但覺有如泥石入海,無影無蹤的消失。心下大驚,連退數步,暗想這廝若不是使邪法,難道已煉成罡氣護體不成?

  殿門外的兩名道人舉步入來,齊齊向三僧一稽首,便向獨眼老者走去。三僧訝疑相顧,心中都想這兩道人不知是什麼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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