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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四


  轉念之際,高大僧人已放下木魚,大步上來,桓宇見他舉手投足之間,極是沉雄有力,分明一身外功已達登峰造極之境。這等對手最是難以甩脫,除非把他擊倒。

  施娜還在扮鬼臉氣他,桓宇一眼瞥見,反而笑了,說道:「大師且慢出手,容我說幾句話。」高大僧人喝道:「快說!」

  桓宇說道:「在下甘願束手就擒,但大師們卻須得同時囚禁住此女!」高大僧人道:「放屁,我們為何要囚禁她?快點動手……」

  矮胖僧人說道:「雪嗔師弟不必急於動手,且聽聽他有什麼道理?」

  雪嗔僧退開一步,不耐的道:「有話快說!」桓宇略一沉吟,心想:「此僧名為雪嗔,恐怕就是少林雪浪禪師同輩高手,少林寺出來的高手我一共見過三個,大孽尊者和風門和尚都不似修道之人,只有雪浪禪師甚是正派。現下瞧來他們又是自傲自大之輩,我也懶得跟他們細說……」

  當下說道:「別的話不必多講,在下只告訴諸位一點,那就是此女若是逃走了,便是武林一大浩劫。」

  枯瘦僧人冷笑道:「簡直是胡說八道……」矮胖和尚僧聲道:「雪疑,你且別開口……」接著向桓宇問道:「只不知浩劫中是些什麼?還望施主明告!」

  桓宇見他謙和得很,便道:「五大門派自然在其內,不必多說,此外龍虎莊、葉重山、霍陵,還有好些前輩高人的晚輩百花仙子沈素心的女兒花玉眉等,都在劫數之內。」

  雪疑僧瞪眼罵道:「混帳,洒家不信這區區一個女子關係如此重大,哼,你越想危言聳聽,就越是顯見其偽!」

  桓宇便是泥人也有土性,不禁惱道:「信不信由你,我這話又不是跟你說,假若不是見這位大師甚是和氣,才懶得說呢!」

  雪嗔僧迫上一步,喝道:「你嘴巴比拳頭硬得多啦!」呼的一拳迎面劈去。矮胖僧人大聲喝道:「雪嗔且慢出手!」雪嗔僧斗大的拳頭疾然撤回,腳下一陣聲響過處,只見三塊方磚已經碎裂。原來他外功雄勁無比,拳力發出之後陡地收回,腳下方磚受力過大,是以踏裂了三塊。

  矮胖僧人接著說道:「施主貴姓大名?」桓宇道:「在下南昌郡桓宇,大師法號怎生稱呼?」

  他們聽到桓宇二字,都不覺一怔,矮胖僧人道:「貧僧雪淨,桓施主令尊翁可是桓公玄桓老施主?」桓宇點點頭。雪疑僧喝道:「師兄萬萬不可相信,想那桓老施主乃是一代劍家,他的公子怎會貪淫好色?」雪嗔僧接口道:「雪疑師兄,說得不錯,聞得桓宇乃是極有志氣的新起名手,決計不會擄劫婦女,胡作亂為!」

  桓宇心中把那施娜恨得要死,但他親吻施娜之事乃是三僧眼見,此情此景,當真是百口莫辯,不禁又向施娜瞪眼睛。

  雪疑僧向雪嗔僧打個眼色,接著低聲與雪淨僧說話。雪嗔僧脾氣暴烈,最愛搏鬥。此時得到雪疑僧暗示,大喝一聲,出拳劈去。他身軀魁偉,走的又是純剛至狠的外功路子,這一拳劈出之時,風聲勁疾,力道凌厲無匹。

  桓宇迅即拍出一掌,兩股力道相觸,蓬的一聲,桓宇實是無法正面封蔽住這一股拳力,當即使出逆運真力的功夫,掌勢微微側卸,呼的一聲,一股力道從他身邊掠過,雪嗔僧但覺拳力盡行洩去,身子不禁向前一衝,幾乎站立不穩。

  他心中更是火爆,呼呼呼連劈三拳,桓宇也迅拍三掌。他掌勢雖是向前拍出,但內力逆運,吸拽住對方拳力從旁洩開。要知他沒有絲毫傷人之心,不然的話,這刻他逆運真力的功夫遠勝於正運真力,只要在洩卸對方拳力之時反震過去,雪嗔僧非立刻受傷不可。

  雪淨僧喝道:「雪嗔住手……」雪嗔僧躍開尋丈,厲聲道:「我也不打啦,這廝邪氣得緊!」雪淨僧說道:「桓施主煉得有玄奧功夫,你不可胡說……」

  桓宇見雪淨眼力高明,暗暗佩服,說道:「大師們如若信得過在下,當即把詳細內情奉告!」

  雪疑僧冷笑一聲,說道:「我們親眼目見你的惡行,你縱有舌泛蓮花之能,也難取信於我們!」

  桓宇道:「在下也不分辨,但求諸位別放走此女!」

  雪淨僧說道:「我等僅是出家之人,雖是學過幾日武功,但從不踏入江湖惹事生非。桓施主雖說這位女施主牽涉重大,可是與貧僧等全不相干,自然要送她回家才是正理!」

  雪疑僧訝道:「師兄當真要這樣做?」此僧天性多疑,一向如此,連師兄的話也信不過。雪淨僧也不怪他,答道:「除此之外還有別的法子不成?」雪疑僧說道:「這位女施主容貌不似漢人,來歷身份大堪查究!」

  桓宇暗暗一笑,心想原來此僧天性極是多疑,愛唱反調,所以雪淨僧說要送施娜回家,他就諸般疑惑。說不定雪淨僧乃是故意這麼說?待他唱反調時將計就計。這麼一想,便不開聲。

  施娜都主一看勢色不對,突然向殿外奔去。桓宇故意不加理會。雪淨僧說道:「雪嗔,先趕上去攔住她,但不可出手驚嚇著她。」雪嗔雄糾糾應一聲,放步奔去,桓宇便又瞧出此僧專愛爭氣打鬥。

  雪淨僧說道:「你既然都不放心,莫如咱們抽手不管他們閒事,可好?」雪疑僧搖頭道:「那也不行,咱們只好把他們都看管起來,待得查明他們身份來歷,再作區處!」

  雪淨僧點點頭,說道:「就依你的話……」忽見雪嗔僧一手抓住施娜背上衣服,雙腳離地提高了,疾奔入來,雪淨僧微慍道:「放手,出家人焉能如此撒野?」雪嗔僧放下施娜,急急道:「師兄別生氣,我見到遠處有人似是向這邊走來,便請她隨我入寺,她執意不肯,只好抓她回來!」

  雪疑僧問道:「是什麼人?人數多少?」雪嗔僧道:「大約有十四五騎,遠遠便可聽到蹄聲。」

  雪淨僧說道:「雪嗔到後面收拾乾淨,雪疑出外打探……」兩僧應聲去了,雪淨僧從容自若,說道:「兩位也得暫時躲進一下……」他望住桓宇,又道:「出家人不大方便,還是由桓施主負責照管這位女施主。」

  施娜反對道:「你們才救了我,又讓他擺佈我麼?」雪淨僧微微一笑,說道:「女菩薩放心,佛門清淨之地豈容褻瀆,桓施主這回絕不敢放肆無禮!」他指住牆邊的黃布幔說道:「幔後有暗門,輕推黑印便可打開。」

  桓宇揶揄地向施娜擠擠眼睛,隨即請她移步。施娜明知不走不行,便乖乖舉步。黃幔後面只是一堵粉牆,若不是有塊黑色痕跡,真以為雪淨僧是開玩笑。

  桓宇伸手一推,牆上裂開一道窄門,探頭一望,只見裏面只有三尺見方,甚是狹小,也沒有別的道路,不知當初建造這一個牆洞做什麼用的。

  他道:「郡主請吧!」施娜瞧了瞧,搖頭道:「不行!」桓宇訝道:「為什麼?」她道:「這地方太小啦!」桓宇失笑道:「雖是狹小些,但咱們只是躲一躲,用不著高樓大廈,對不對?」

  遠處一陣驟急蹄聲隨風隱隱傳到殿中,一聽而知這一群騎士竟是一直馳入廟門之內,馬蹄踏在石道上,才發出如此響亮的聲音。

  施娜笑一笑道:「我的救兵來啦!你和那三個少林和尚別想逃掉。」

  桓宇訝道:「他們也沒說,你就曉得他們是少林之人?」施娜道:「我師父博通天下各家絕藝,那高大和尚一出手我就瞧出了!」桓宇頷首道:「我竟忘了你師父原是少林出身,閒話少說,進去吧!」

  施娜道:「我講過不進去的!」桓宇皺眉道:「別鬧了,你雖是詭計多端,這回我決不上當!」施娜道:「我可不是跟你用著玩,當真是不肯進去。」

  桓宇道:「那我只好硬來啦!」施娜道:「你存心佔我便宜,哼,你小心我報仇!」

  外面的蹄聲已停,桓宇伸手抓住她的手臂,推她進去,接著自己也擠進去。裏面也有塊黑痕,桓宇較輕一推,窄門關上。

  眼前頓時一片漆黑,黑暗中但覺擠得很緊,桓宇心想這裏面的確太小了,應該點住她的穴道,把她獨自藏在此處,自己另尋別處匿藏。

  這時因不知來的是什麼人,所以用不著掩她嘴巴。施娜本是體格健美高大的女郎,此時被桓宇背後擠得緊緊,心中恨起來張口咬住他肩背一塊肉。

  桓宇疼得眉頭一皺,低聲怒道:「你幹什麼?」施娜牙齒毫不放鬆,桓宇覺得那塊肉快要被他咬下來,本待用手肘撞她,但又想起她大穴被點,武功已失,這一肘撞去說不定受傷。當下把心一橫,想道:「最多被她咬掉一塊肉而已,我幾年來衝鋒陷陣,負傷無數,那裏把這一點點小事放在心上……」想是這麼想,仍然疼得身體微微震動。

  施娜極想咬掉他一塊肉以洩心中之恨,可是始終沒有用全力咬他,自家也不知是何緣故。後來見他忍熬疼痛不哼一聲,也不反擊,這等胸襟毅力實是罕見,大是佩服,不知不覺放鬆許多。

  桓宇這時已發現窄門上有一道縫隙,透入微弱光線,當即把眼睛貼在縫隙上望出去,外面貼著牆壁的黃幔巧不過也有個破洞,因此瞧得見大半個偏殿。

  施娜牙齒放鬆許多之後,便嗅他身上一陣男子氣息,陡然間一陣顫慄,不知不覺完全鬆開。

  一陣步聲走入偏殿,桓宇留神一瞧,共有四人進來,當先的一個身材瘦削,舉動飄洒,背上插著一支白玉洞簫,正是洞簫仙客胡培。後面的三人都是彪形大漢,長得捲髮濃鬚,鼻高目陷,佩著大刀,一望而知都是韃靼族的人。

  緊接著一個和尚進來,卻不是雪淨等三僧,桓宇見他面貌平凡,舉動遲緩無力,已敢斷定當真是本寺僧人。

  洞簫仙客胡培四處瞧了一眼,問道:「真的沒有人躲在這裏?」那僧人沒有聽清,遲疑了一下,正待詢問。一個佩刀大漢怒罵一聲,揮動巨大手掌摑在和尚面上,那和尚登時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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