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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龍虎莊三老運足眼力瞧去,但見其中的數輛車廂內隱約都坐得有人,暗想:若是換了自己是奉命跟蹤的人,當真不知道跟那一輛車子才好?

  大車駛行迅速,不久轉入一條僻靜街道之內,右側巷中奔出五人,直撲上車。龍虎莊三老都凜然變色,各自運功蓄勢,準備出手。只聽前面驅車之人叫道:「三老及博兄快下車!」聲音當真是方麟所發。

  龍虎莊三老這才知道乃是花玉眉預定之計,心中叫聲慚愧,相續躍下了車。這時已有一人替下方麟,繼續驅車前駛,其餘四人躍入車廂,霎時已經去遠。

  方麟領著他們走入巷內,他把外衣脫掉,恢復原來服飾面目。傅源舉手指道:「就在巷底的一家!」

  眾人一齊奔去,只見最末的一間屋子,大門急閉。傅源勉力當前縱入去,其餘的人自不落後,入得屋中。荊登韶啊了一聲,道:「方兄呢?」

  荊登齡說道:「他定是避嫌之故,所以不進來!」

  傅源道:「這位方兄洒落得很,武功又極是高強,不須多久,定將在武林中留下大名!」

  談論之間,步入一間房內。只見四下蛛結塵封,似是久已絕了人跡。

  傅源說道:「小弟在另一間房中憶錄先師秘笈,後來就藏在此房樑上,極力避免留下一點痕跡,那秘笈就藏在左起第三根樑上。」

  荊登齡道:「傅師弟恐怕有點乏力,三弟代勞吧!」司徒登瑜看準地勢,提氣縱起,伸手探入樑中,果然有個木匣,當即取了飄落地上。

  這個木匣約是一尺見方,乃是用上好樟木所製,不畏蟲蚊。傅源接過,恭恭敬敬雙手呈送到荊登齡面前,說道:「大師兄啊,這匣中的幾本冊子,就是師父他老人家畢生心血所聚,小弟總算達成任務!」他想起司徒峰多年來諄諄訓誨,愛護備至之情,又想起最近多少艱險風波,情海驚濤,不由得有感於衷,眼睛都紅了。

  荊登齡接過木匣,欠身施了一禮,說道:「今日不但得觀峰叔絕藝,還多了一位小師弟,實是二十年來最是高興慶幸之事,唉,最近苦了師弟你啦!」

  他乃是年達六旬之人,一向喜怒不形於色,但此時卻真情畢露,紀念叔父和愛憐師弟之情,表露無遺。其餘三人都感到鼻子發酸。

  荊登齡打開木匣,取出五部相當厚的本子,略一翻閱,便道:「師弟們,咱們到面房間中坐著,細細拜讀峰叔遺著!」

  荊登韶道:「大哥說得是,目下正是時機緊急之際,咱們若是從峰叔遺著中有領悟,來日之戰便多一分把握!」

  四人走到另一間房中,只見床桌几椅一應齊全,桌上還有文房四寶和燈燭等物。

  荊登齡先閱著第一本,然後傳閱。直到晚上掌燈好久,眾人才一一閱畢。荊登齡便命他們發表意見。

  荊登韶說道:「從峰叔遺著中,可以窺知峰叔晚年傾力於理論方面,其中好幾篇縱橫評論天下各家武功的,極有見地,若是錄與有關各派,他們自是得益極大!」

  司徒登瑜說道:「峰叔在本門武功中,也有許多創見,尤其是關於龍魂虎魄功一篇中,論微析芒,更是圓融深博。峰叔功力於此下得最多。」

  傅源接著說道:「小弟以前因是硬記在心中,是以不敢思索文字中的意義,生怕混跡遺忘。今日再讀一遍,忽然想起一件重要之事!」

  三老都鄭重地瞧住他,暗暗猜想是何重要之事?

  傅源說道:「師父臨歿之時,除了吩咐小弟著意保存秘笈,不可被竺公錫奪走之外,還想說什麼話,然而其時已說不出,便瞑目長逝,剛才重讀一遍,在最後一卷中的「論人篇」內,有一段提及「人」是一切武功主體,而人除了內體力量之外,尚有精神力量,世上盡有這等神通制服別人之上,但就武功而論,即使兩人爭鋒之時,有氣勢強弱之分,則進一步自可得而以氣勢揉合在武功之中,出手制敵,從肉體上控制其心靈……」

  三老面色都變得極是凝重,仔細錄思。傅源又道:「小弟這時突然記起師父說過,說是他既然參研出此理,則竺公錫也能想到。但竺公錫若是得不到本門龍魂虎魄神功秘訣,這輩子別想能以武功控制別人心靈,當時小弟聽了十分迷惑不解,師父沒有再說,小弟也不敢多問。」

  荊登齡跳起身,說道:「原來如此……」他面色上盡是憂色,把其餘三人駭了一跳。

  荊登韶道:「大哥一向極是沉得住氣,到底何事如此震動?」

  荊登齡搔搔頭,說道:「不好了,原來竺公錫主要目的是搶奪峰叔這本秘笈,往昔有時我曾懷疑那敵寇方面究竟有什麼物事?能支使這位天下無雙的高手為他們效力?原來竺公錫要借重敵寇之力窺伺峰叔的武功心法。」

  傅源道:「即使如此,他未必搶得到手!」

  荊登齡搖頭道:「他深知峰叔使者出現的話,一定必立即傾全力出手,那時就不是花玉眉姑娘的幾個計謀可以抵擋得住的。」

  說到這裏,只見傅源面色甚壞,當下又道:「咱們剛剛從峰叔遺著中學得借功療傷法門,現下正好合力為師弟治療傷勢。」

  傅源便在當中原地而坐,三老各佔一隅結跏跌坐,離開傅源只有一尺,伸手可及。

  荊登齡發出號令,傅源便開始運功,三老到適當時機。先後伸掌拍在他不同的穴道之上。如此你一掌我一掌先後拍了足足一百零八掌,已經是二更時分,傅源長呼一聲,說道:「多謝三位師兄!」

  荊登齡說道:「此一療傷法效果是罕見秘法,靈效如神,還能增長大家功力,天下再沒有比此法更高的?傅師弟覺得怎樣了?」

  傅源道:「小弟但覺比以往更感堅強厚實!」突然間嘆一聲,說道:「小弟罪該萬死,忘了花姑娘的吩咐!」三老齊聲道:「但說不妨!」傅源道:「她說我們取回秘笈之後,最好立即借用方兄青玉驄,隨便推出一人,帶了秘笈遠走高飛,對了,她說竺公錫極可能為了本門秘笈而來。其餘阻截五大門派之舉,不過是障眼法而已。但小弟一翻閱師父的秘笈,便沉迷其中。」

  司徒登瑜說道:「花姑娘臆測屢中,真可媲美諸葛武侯!咱們若是聽從了她的計策,竺公錫定然不易找到秘笈!」

  荊登韶說道:「現下或者還可一試!」

  荊登齡沉吟一會,說道:「她此計最重要是在時效上面,現下延遲太久,還是放棄為是。說不定方麟兄已經不見人影了!」

  司徒登瑜出去一瞧,果然找不到方麟。回來一說,荊登齡說道:「其實花姑娘此計也有可慮之處,一是分散了咱們實力,二是竺公錫氣惱之下,可能擒住我們,迫逼交出秘笈,這第二點最是可慮!」

  傅源道:「咱們都不出去,這總可以了吧!」

  荊登齡道:「目下只好如此!」心中暗想:「此地無糧無米,已難久匿。何況我們非是直接到此,其中還有大車相送。敵人若是從那些人身上查出大車路線,不須多少日時間,就可查到此間。不過目前只好暫時躲匿起來!」

  且說方麟自從送了三老及傅源入屋,等了好久,還不見有人出來。當即記起花玉眉的吩咐,說是傅源等人可能沉迷在秘笈中。此時更須改變計劃,即行馳馬出城,行時故意露出形跡,使敵人疑惑那秘笈由他攜走。

  他依計而行,上了青玉驄,故意穿過通衢大道,然後出了北門,向西北方馳去。

  青玉驍腳力天下無雙,轉眼間已馳出數十里,忽見前面大道上一輛馬車緩緩駛來,馬車之後還有數騎,其中有男有女。

  方麟大是訝異,不覺收韁減低速度。來到切近,只見馬車簾子高懸,車中端坐著一個老人,鬚髮如銀,面容瘦削冷峻,雖是坐著,但身子甚長,顯然身量甚高。

  馬車後面跟著共有十輛,五個男的,五個女的,眼飾奇異,面貌大多不似漢人。

  眾騎中一男一女齊齊搶出,攔住去路。那個男的與眾不同,竟是身穿儒服,手持摺扇,文質彬彬。女的長得面貌甜美,甚是剛健婀娜。

  方麟傲然一笑,說道:「你們最好讓開!」那儒服男子應道:「久聞方家銀劍十一變獨霸武林,某家正想一試,還望方兄不吝賜教!」說時,已飄身下馬,舉止瀟灑中自具威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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