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劍懸情記(100)_司馬翎

一〇〇

　　天馬行空霍陵和葉重山對視一眼，又似失望又似安慰地交換一個眼色。原來他們深知昔年與司徒峰齊名的竺公錫平生心腸冷酷毒辣，若然他是鐵血大帝的話，今晚這數十武林朋友最少也得死了大半。由此可知竺公錫既非鐵血大帝，更沒有抵達江陵。

　　荊登齡一捋頷下長鬚，朗聲道：「徹查此樓周圍五里之地，縱是武功高如諸位，也須七八個人，只不知諸位今晚出動了多少人手？」

　　洞簫仙客胡培深深望他一眼，道：「這話問得好，不愧是龍虎莊領袖人物，實不相瞞，我們今晚一共出動了三十人之多！」

　　正說之時，京華惡客南燕飛突然低低道：「時間差不多啦！」其餘之人立刻泛起肅然之容，一齊分開，每邊兩人，排列在廳門兩旁，一望而知他們正在恭候什麼人。

　　葉重山道：「你們的主子快到了是不是？」崔靈冷冷道：「你最好少在口舌上逞能，待會有得你瞧的！」

　　忽聽數響清勁弦聲隨風送來，接著一聲笳鳴，約是在數里以外傳來。崔靈等四客立刻肅然挺立，態度極是恭謹。

　　葉重山、霍陵等數人都想：笳聲遠傳數里不足為奇，但那數聲琵琶也能傳送數里之外，若不是內功絕頂，決辦不到，是以凜然等候來人。

　　過了不久，一陣步聲響處，八個體格魁偉的勁裝大漢進來，這八人長相都是髮捲鼻鉤，虯髯深目，一望而知都不是中土之人。

　　緊接著四條白影飄飄入廳，卻是四名相貌俏麗的侍女，一個手抱琵琶，一個捧笙，一個持笳，一個捧琴。

　　這時葉重山等人不暇打量這些侍女隨從，個個望住門口，又過了一陣，外面有人吟道：「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遊……」吟聲清朗溫雅，可以想見其人。這幾句古詩至是淺白，葉重山等人雖是一個武夫，也聽得懂，當下更加睜大眼睛。

　　只見一個衣飾都麗的中年男子現身門口，眉目清秀，氣派至大，似是達官貴人，沒有一絲一毫武林人物味道。

　　他徐徐走入廳中，右手從袖中取出一把摺扇，打開來搖兩搖，道：「秉燭夜遊，別有風味，卻教諸位久等了，抱歉，抱歉！」

　　葉重山道：「尊駕想必就是威震天下的鐵血大帝了？敢問高姓大名？」

　　那貴人道：「這鐵血大帝四字極不雅馴，不過武林同道都傳聞慣用，也就算了！其實某家只是王子身份，名叫薩哥！」

　　話說間又舉步迫近葉重山，微微一笑，說道：「聽說葉老丈雙足不良於行，某家略諳醫藥之道，可否給我瞧瞧！」

　　葉重山霜眉一皺，心想自己走火入魔，雙足癱瘓多年，誰也醫治不得，給他瞧瞧又有何妨。還未說話，那薩哥王子已經伸出左手，以拇食中三指按在葉重山腹間天樞、陰交、盲俞三穴上。葉重山感到對方三指傳出三股熱氣流攻入穴道之內。不知不覺運功相抗。

　　他越是抗拒，對方指上氣流更加炙熱，漸漸已難以忍受，幾乎出口喝問他是何存心。陡然間感到向來沒有知覺的下肢也用出了一點氣力，登時心頭大震，連忙提聚起全身功力，抵抗對方指上熱力。

　　天馬行空霍陵見到葉重山面色劇變之時，已經離座而起，而薩哥王子背向著他，似乎毫無提防。霍陵和他相距只有兩尺，伸手可及，見他毫不理會，反倒不好出手，再望望葉重山，只見他面色赤紅，眼中神光四射，他到底是武林高手，一看而知葉重山正借對方真陽之火打通閉塞脈穴，當下又坐回椅上。

　　荊登齡向司徒登瑜打個眼色，後者便起身走到窗前，憑窗俯瞰。崔靈等人也不在意，忽聽嗤的一聲破空而起，一聽而知乃是火箭升空之聲。

　　薩哥王子收回三指，微笑道：「行啦！」葉重山一躍起身，落地時雖然搖晃了一下才站穩，但那只是許久不動雙腳，所以一時不習慣而已。

　　薩哥王子轉眼望向司徒登瑜，道：「兄台用火箭召集援兵，正合我意！」

　　荊登齡道：「王子言下大有一網打盡之意，口氣未免太大！」

　　薩哥王子淡淡一笑道：「要一網打盡也不困難，但那樣葉老丈豈肯透露半點口氣。現下某家有恩於他，他卻不能不說！」

　　葉重山登時面露為難之色，薩哥王子接著道：「葉老丈，司徒峰的遺物可是在你手中？」葉重山兩邊白鬚滲出汗珠，霍陵等人都不能出聲勸阻，人人默然等他回答。

　　葉重山沉吟半晌，正要開口，廳外有人大聲喝道：「葉伯伯，暫時別告訴他！」

　　人隨聲現，卻是兩個人並肩站在大廳門口。眾人認出正是桓宇和孟若虎，都不曉得他們如何會弄在一塊。

　　薩哥王子眉頭輕輕一皺，暗想此樓四周都派有好手埋伏，這兩人不知如何避過這麼多的耳目進來，居然不聞暗號報告消息之聲。

　　列站在最外面的八名大漢迅快橫排，擋住桓宇二人去路。桓宇一看這八人相貌，便知不是中土之人，心中怒氣勃生，冷冷道：「諸位這是什麼意思？」話聲中大步迫上前，一掌拍去。掌勢發了一半，突然化為擒拿手法，改攻右側的一個。

　　那大漢健腕一翻，也用出了擒拿手法對付。桓宇一心要試他功力，手掌不撤，只閃開脈穴部位，眨眼間兩人手掌相觸，各自抓緊。

　　桓宇暗暗運功一拉，那大漢也使勁抵拒，雖是內力略有不及，但也只是上半身微微一晃，隨即穩住。桓宇心中記起花玉眉的話，突然間逆運真氣，手上那股力道受時改順為逆。

　　那大漢疼哼一聲，鬆手連退數步，才站得穩身子，只見他以左手捧住右手，手掌軟垂，一望而知他腕骨已斷。原來桓宇忽然逆運真氣，力道登時化拉為推，但他手勢方向未變，仍然緊緊抓住大漢手掌，大漢只覺對方手上突然生出兩股相反的力量，無從抵拒，腕骨登時裂斷。

　　桓宇這一手只看得薩哥王子改容相向，心想此人身負絕世奇功，無怪樓下佈防的手下們查聽不出他的蹤跡。

　　當下摺扇一搖，發出呼的一聲，桓宇面前餘下的七名大漢聞聲都迅快退開，讓出道路。

　　桓宇和孟若虎緩步走入，經過四名侍女之時，看也不看她們一眼。到了崔靈等四客面前，孟若虎驚奇地望住洞簫仙客胡培，道：「咦，你居然好了？」

　　洞簫仙客胡培冷冷道：「區區一點蜂毒，難道還能要了胡某性命！」

　　孟若虎涉世未深，天真猶存。他對這雪蜂極是看重，一向認為無人能解，這時心中大是驚佩，道：「你用什麼法子解毒的？」

　　洞策仙客胡培冷不防對方有此一問，怔了一怔問說道：「你管得著麼？」孟若虎見他神色不善，口氣冷峭，心中不禁生氣，大聲道：「我誠心向你請教，你不說就拉倒，誰希罕啦！」

　　話聲中左手托起鐵箱，接著道：「你現在告訴我我也不聽了，我放出蜂子一試便知道啦！」

　　洞簫仙客胡培大吃一驚，正待搶先施展毒手，忽聽薩哥王子笑吟吟道：「小兄弟，你的蜂子遇到我就不行啦！」

　　孟若虎轉眼望去，見他雍容華貴，相貌清秀，便搖頭，道：「我的雪蜂可不是鬧著玩的，你別招惹的好。」

　　薩哥王子道：「那位胡兄中的蜂毒就是某家替他迫出體外！」

　　孟若虎環眼一睜，道：「好啊，那我就瞧瞧你怎生對付雪蜂？」右手擎出狼牙棒向箱上一刮，發出一陣刺耳之聲。

　　箱內嗡一聲飛出五六隻白蜂，洞簫仙客胡培和其餘三客都心生畏懼，不禁退開數步。

　　孟若虎指揮雪蜂向薩哥王子撲去，這幾隻雪蜂為數雖少，但飛行絕快，一眨眼間已撲到薩哥王子面前。薩哥王子摺扇唰地打開，但來不及扇拍，數蜂已迫近頭面。只見他不慌不忙吹一口氣，當先的兩隻雪蜂被他吹個正著，登時電急向後激射回去。

　　這兩蜂後退還不打緊，卻正巧碰上另外兩隻，力道勁急異常，登時把那兩隻也撞得飛返。

　　薩哥王子摺扇一兜一拍，餘下兩隻雪蜂隨著扇飛開數丈。

　　孟若虎見他不但功力深厚無匹，能夠運氣吹退雪蜂，出手更是迅快絕倫，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雪蜂受挫，不覺呆住，瞠目而視。

　　那六隻雪蜂一直退了數丈，這才振翅前衝，嗡的一聲迅快攻襲薩哥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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