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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又過了一會,水中湧起一陣暗流,他正在大感奇怪,頃刻工夫,水勢已降了不少,這才曉得原來是放水之故,所以生出一股暗流。

  滿廳冷水不久便自退盡,桓宇仍然跌坐不動,看那崔靈下一步有何詭計。

  牆上透出崔靈的聲音道:「你死了沒有?」

  桓宇冷笑一聲,道:「我若是死不了,總有一日要取你項上人頭!」崔靈道:「那是後話,目下我要施展烈火陣了!我聽說過毒門高手淹在水中有些十天八天還死不了,我也不妨慢慢試驗。倒是這一把火乃是你毒門中人對頭剋星,管教彈指工夫,就燒個屍骨無存……」

  桓宇喝道:「要放火就放,囉唆什麼!」

  崔靈道:「我給你一個最後機會,你如肯降服於我,為我出力,我待你以上賓之禮,只有碰上棘手之事才請你出馬,總之只要你肯回心相助,一切享用都可隨心所欲,你可以考慮考慮!」

  桓宇道:「我現在答應了你,出去時突然翻臉,你便如何?」

  崔靈道:「你既說出這話,顯然不是如此之人,我便敢試上一試,你怎麼說?」

  桓宇忖道:「如果我答應了他,今晚龍虎山莊便一共有兩人被這廝網羅過去,那真變成一宗大笑話了!」

  崔靈冷笑道:「禍福無門,唯人自召,你再想想!」

  桓宇道:「不行就是不行!」

  崔靈道:「好吧,這就教你嘗一嘗烈火陣的威力,但我實在愛惜你這一身武功,因此破例予你一線之機,待會火勢比平常緩弱得多,在全廳未曾佈滿之際,你仍然來得及改變主意!」

  桓宇罵道:「混帳,那一個會改變主意……」罵聲未絕,廳中突然「蓬蓬」連響數聲,火光四現,轉眼望去,但見大廳四角都噴出火光,宛如四道火龍。

  上一次噴水乃是從上而下,這一次卻是從地面噴出來,原來火勢騰升,熱力上冒,水勢則自高流低,物性不同,佈置便異。

  那四道火龍粗如手臂,初時只噴出兩三尺,逐漸伸長,越噴越遠。火光落地之後並不熄滅,反而展佈開來,因此不久工夫,大廳四周地面上都是熊熊火光。

  在那四道火龍左右兩側,另有氣孔噴出強風。廳頂則似開了幾個出氣洞口,是以火勢越來越盛。

  桓宇被迫站在大廳當中,轉瞬回看,但見四面一片火海,逐漸向中央收縮。只要那四道火龍不停止的話,這當中一片空地不久也都變成熊熊烈火一片,萬難立足,縱然能夠提縱起半空,終久仍得落在地上,那時等如飛蛾撲火,自焚本身。

  他已感到四周炎熱襲人,極是難過,運呼吸也有點不通暢。情急之下,騰身而起,凌空飛到牆上,伸手扣住牆壁及廳頂相交之處,果然有道淺淺的凹坑,可以著力吊掛住身軀。底下熊熊烈火勢,只冒起兩尺左右,離他伸直的雙腳尚有丈餘,當下微覺放心。

  但頃刻工夫之後,忽然感覺出牆壁變得十分炙熱,騰出一手摸索,觸手便知這牆壁竟是鐵板造的,故此燒得久了,上面也自發燙。

  當下一震,忖道:「這道鐵板牆,遲早也得燒紅,我貼身其上,不是要烤焦了?不行,不行……」

  五指一鬆,雙腳在牆上一蹬,身形退飛數丈,輕飄飄落在大廳中。

  這時當中尚有兩丈方圓一塊空地未曾被烈火佈滿,雖是熱得厲害,但他具有一身上乘內功,還支持得住。

  眼看這塊地越縮越小,速度再慢,也終佈滿全廳,正在惶急之時,大廳四角噴出的火龍忽然中止,接著崔靈的聲音透壁傳入來道:「這烈火陣可不是鬧著玩的,你怎麼說?」

  桓宇激起一腔怒氣,厲聲罵道:「你狗娘養的混帳東西,只會以詭計暗害人家!」

  崔靈冷冷道:「閉嘴……」桓宇怒罵不休,滿口髒話。要知他在軍中甚久,通通報了出來,把崔靈簡直罵得狗血淋頭。

  崔靈獰聲大笑,道:「好,好,我偏要教你受盡活罪,才讓你死。」

  一陣「嘶嘶」之聲從四面傳來,只見四道灰白色的濃煙射出來,轉眼工夫全廳煙氣迷濛彌漫,宛如大霧光景,伸手不見五指。

  這濃煙並不是什麼氣,可是具有一種辛辣氣味,鑽入鼻中,便難過得要打噴嚏,同時薰得眼睛刺痛,淚水直流。

  桓宇閉住呼吸,也不敢睜眼,像個木頭人般站著不動。只聽崔靈得意地連聲獰笑道:「龜兒子,怎的不敢說話了,你若是狠入,那就睜眼瞧瞧,怎的閉住眼睛裝起孫子來啦?」

  他連聲辱罵,越罵越精采,連對方的祖宗八代,兄弟姐妹都罵上了。桓宇越聽越氣,忍不住開口回罵。他不開口自然能夠閉住氣,但一開腔。不一會是憋不住,連忙睜眼瞧瞧,煙霧彌漫的情形,剛一睜眼,淚水就直進出來,難受已極,接著吸一口氣,登時嗆咳起來。

  他越是嗆咳,就越發吸多點煙霧,肺中又辣又痛,苦不堪言,但覺這種肉體上的煎熬痛苦,加上對方連續不斷的辱罵,真的比死還要難過千百倍,他已嗆咳得彎下腰,當下舉起右手,運功聚力,便要向天靈蓋上擊落。

  忽地心念一轉,忖道:「且慢,這種痛苦連我也恨不得快點死掉,豈不是一絕毒的毒刑?若是加諸那廝身上,哼,哼……」

  他一想起那個仇人,乃不知不覺停止嗆咳,同時湧起強烈的求生之念,一心一意要將這種痛苦滋味帶回去給仇人。

  他很快就把心神恢復貫注在目前的情形,耳中忽聽崔靈道:「那廝不大濟事,已經暈死過去啦!」話聲不似早先清晰響亮,加以從話中之意推測,顯然他是跟手下這人在說話。

  桓宇仍然彎著身軀,閉住呼吸,這時不但不覺難過,反而頭腦清醒,而且有一種說不出的奇異之感,使他覺得應該鑽入地下。

  他自家也弄不明白這種奇異的感覺從何而來,而且地上毫無縫隙,都是平滑巨大的石板所鋪,怎生鑽得入去?

  這時除了鑽入地下的奇想之外,還有就是覺得可以呼吸的念頭強烈地湧上心頭。這一點容易辦到,於是微微吸一絲氣,奇怪的是早先那種辛辣難過的滋味完全消失,便漸漸多吸點氣,仍然不覺得有異。

  他一面呼吸,一面更加俯低頭顱,直到鼻子碰到地面,但覺地底傳透出一陣奇香奇美的氣味,就是全仗這種氣味使他可以呼吸煙霧,並且誘得他想鑽入地下。

  石板不易傳熱,故此鼻子所觸仍然有冰涼之感,他懷疑地伸手在石板上摸索,發現鼻子所沾之處,有一道極細的縫源,正是兩塊石板交界的微隙,只因石板之間嵌得十分嚴密,所以不大摸得出來。

  他正在推想其中緣故,忽聽崔靈酷冷的聲音道:「放火!」接著「蓬蓬」連聲起處,熱度便陡然增加。

  桓宇深深吸一口香氣,迅速起身,運足全身功力,聚在雙腳,猛可用力蹬踏,連蹬七八腳之後,覺得有一塊石板,似乎有點鬆動,趕緊俯身跪在旁邊,伸掌貼在邊緣上,暗運內力吸住那塊石板,緩緩提掌。

  那方石板約有四尺見方,本身已經夠重,何況嵌在當中,這時只稍稍鬆移一下,便不再動。

  桓宇念頭一轉,手掌移到石板正中之處,再度運力吸住提起。這一次石板緩緩上升,桓宇心知自己是生是死,就靠這一下,是以掌上內力比平時還要強勁得多。

  那方石板升起三尺左右,底下已露出一絲縫隙,原來這石板厚約兩寸,這時已不再被四邊石板嵌住,所以突然輕了許多。

  桓宇右手手指塞入縫隙之內,右手才敢放鬆,用力一掀,張眼一望。只見石板下面露出一個黑洞,陣陣濃冽香氣撲入鼻中,精神頓時大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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