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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崔靈陰森森一笑,道:「很好,我們且穿上這幾件特製石綿罩袍,便可在烈火陣中出入自如。」

  他們這一番話只聽得桓宇又驚又喜,驚的是自己目下也是毒門中人,從他們對話中聽來,自己唯一的剋星就是「火」了。而且說不定毒功越高,越是怕火。

  他們既已佈下火陣,封鎖各處通道,豈不是陷在絕地?喜的是他們無意中將自己不知之事透露出來,以後便可多加小心。

  崔靈下令道:「提犯人來此受審!」關拱應了一聲,疾奔出去。

  劉振道:「這個假冒總司之人如何發落?屬下這就去揭開他面上黑巾如何?」

  崔靈道:「用不著了。他中了七惡針後雖是昏死過去,但他功力深厚,終須回醒,那時再作計較!」

  外面一陣腳步聲傳來,大約有五六個人,卻都不聞鐐銬之聲。

  轉眼進了廳中,桓宇因聽那腳步聲停歇之處,睜眼可見,便微微睜開眼睛偷窺。進廳來的一共五人,除一關拱之外,便是一對中年夫婦,一個女孩子和一個壯漢。桓宇認得那對中年夫婦正是陳家莊陳貴和他的妻子,不禁大吃一驚,心想他們怎沒有攜帶女兒連夜投奔龍虎山莊?

  勾魂怪客崔靈冷森森的聲音道:「宣讀犯人罪狀!」

  關拱應聲道:「袁克標身為東堂分司轄下大頭目,卻毫無威嚴,與手下弟兄詰駁鬥嘴,恭請總司大人量刑發落!」

  桓宇心想道:「崔靈秉性嚴酷,這廝最少也是個革職處死,也許免不了一頓板子。」轉念時只聽崔靈冷冷道:「即行處死!」

  桓宇不覺一怔,心想這廝只不過與屬下辯駁幾句,那裏就罪至於死?關拱已經手掌落,拍在那袁克標後心,一聲低低慘呼過處,屍橫就地。

  關拱接著道:「此女是西堂分司婁一龍府中侍女柳兒,前日擅出婁府後門,當場被捕,請示總司大人如何處刑……」那少女長得甚是秀氣,此時驚得面無人色,索索發抖。她雖是極為驚駭,但又不知自己的生死關頭,當下顫聲道:

  「婢子……只不過……出去拾回毽子,只……在後三步之處!」

  崔靈冰冷無情的聲音道:「處死!」柳兒驚得尖叫一聲,撲通跌在地上,昏死過去。關拱一腳踢在她腰間的「章門穴」上,柳兒滾開數尺,僵臥不動。

  桓宇心中憤怒之極,心想這一干惡人們個個心狠手辣,看來竟是以殺人為樂。這少女柳兒分明是在近後門處和同伴踢毽子戲耍,不料踢出後門外面三步之處,她出去拾回去,如此縱是有違禁條,卻也萬萬罪不致死!

  這時只聽關拱道:「陳家莊陳貴夫婦勾結那個假冒總司大人的賊子,事後連夜遁走,被捕後堅不吐實,請總司大人判刑。」桓宇胸中熱血沸騰,心想這陳氏夫婦是極有血性之人,被捕之後緊不吐實,衝著這一點非出手不可!

  此念在胸中一轉,登時運集功力,蓄勢待發。

  崔靈冷冷道:「哼,他們膽敢不說出內情,我偏偏要他們馬上自行吐露,然後處死,你過來!」

  陳貴夫婦入廳之後,一方面已瞧見僵臥一邊的桓宇,一方面從崔靈口音中,已認出這個全身頭面藏在黑巾黑袍之下的人絕對不是那個英俊少年。

  陳貴見那黑衣人指住自己,便踏步上前,面上雖然掩不住驚怖之色,但心中決定一句話不說。反正這些人的狠毒手段已親眼目見,今日絕無生理。

  他目光碰到對方炯若寒星的雙眼,突然心中泛起一陣迷惘之感。

  他自然不知對方正在施展宇內無雙的「攝心迷魂大法」這一陣迷惘,已是墮入術中的先兆。

  突然間一陣清越笑聲震盪全廳,陳貴頓時回復清醒。

  崔靈和劉振關拱等都向發出笑聲處望去,只見原本僵臥不動假冒總司之人緩緩坐起身子,面上黑巾被笑聲震得拂拂飄動。他從容不迫地站了起身,笑聲忽止,舉目掃瞥廳中諸人一眼。

  崔靈神色如何,誰也瞧不見,其餘副總司劉振,東堂分司莫震,北堂分司關拱諸人卻無不面露訝駭之色,沒有一個想得到這個假冒總司敵人,如何能在中了四枚「七惡針」之後,還能夠恢復神智,站起身子。

  桓宇緩步向崔靈走去,崔靈冷笑一聲道:「閣下不但武功高強,膽勇更是驚人,可有勇無謀!」

  桓宇也仿效他的聲音,冷冷道:「兄弟倒要請教請教,何謂有勇無謀?」他聲調姿態都學得甚是相似,以致劉振關拱莫震等人都覺得難以分別。

  崔靈道:「好,我告訴你,教你心服口服。第一,我這一身打扮最易被敵人假冒,就是三尺小童也想得到。因此我必有種種巧妙安排,教底下人時時可以鑒別得出來!你未探明隱秘之前,貿貿然就假冒作我,無異是自投羅網,這是有勇無謀之一。其次你明明練有毒功,所以不畏我的七惡針,若是你裝死到底,我或者會一時大意,把你屍體丟掉,這也罷了。你卻暗中以傳聲之法指點伍放與我動手,試問焉能跑得出我眼底?這是有勇無謀之二。還有就是我早就作各種佈置,譬如一早就命手下撤退,只留下兩三個好手,又透露出以烈火對付毒功的安排,最後用這幾個犯人迫你自行起身。這種種跡象,早就顯出我已察覺你是裝死,而你卻不能一直裝死下去,這是有勇無謀之三!」

  桓宇被他一連許多句「有勇無謀」諷刺得惱羞成怒,心頭發火。

  原來他想起花玉眉也是如此批評他,故此這本是值不得如此大怒之事,他發覺得忍受不住。不過他也不開口答腔,肩頭忽地一側,左邊的莫震見他似是要撲過來,大吃一驚,連忙縱退。桓宇卻快如電掣般撲向右側,伸手疾抓關拱。

  關拱號是鐵手飛鷹,手下功夫甚是了得,「呼」的一掌迎擊上來。雙方掌一觸,關拱猛覺對方手掌炙熱難當,大凜之下,急急撤回掌力。桓宇卻已借他之一擊之力,旋身斜飛直撲劉振。

  因此關拱這一掌並沒有接到對方掌力,只是一沾即分,否則以桓宇目下的一身毒功,若是發出掌力,關拱掌勢撤得再快,也難免屍橫就地,慘死當場。

  桓宇心中就打定主意,要劫持劉振為人質,關拱莫震二人則身份不夠份量,崔靈則武功高強,他所深知。這時借力迅撲,務求這一擊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劉振身為惡鬼嶺副總司,武功自是不同凡響。桓宇來勢雖快,卻仍然來得及出手發招。只見左手急扣敵人手脈脈門,右掌疾發,斜劈敵脅要害,桓宇隨機應變,氣聚丹田,身形頓時下墜,雙腳沾地面,登時牢牢釘住。

  這一來他伸出的手等如突然退了四五寸,劉振左手剛好扣住他的掌鋒,吞掌到處,拍地擊在桓宇護住脅下的手肘上,桓宇只覺手肘被擊中之處一陣麻木,身形卻幌都不幌。

  劉振五指搭中對方掌鋒,卻宛如碰在燒紅的鐵塊上,燙得他全身一震。桓宇手掌一翻,已經把他抓住,拖到身邊。他一出手就擒住劉振,連崔靈也禁不住大大一怔。

  桓宇冷笑一聲,道:「只要崔總司答應一個條件,我就不傷你的手下!」

  崔靈立時恢復冷靜,道:「好,我先放他們出去!」他一揮手,莫震便過來把陳貴夫婦領出廳去。

  崔靈接著道:「閣下用不著耽心,我擔保你出得此嶺之後,在外面與他們見面,活生生半點損傷都沒有。不然的話,便算我沒有依約行事。」

  桓宇果然放心,鐵手飛鷹關拱道:「屬下掌上已經中毒啦!」

  崔靈擺手道:「先出去休息,等會我自會替你解毒!」

  關拱苦笑捧手出廳。崔靈不容桓宇發言,已接著道:「我有個條件,那就是你先放開劉振,我們正正式式比劃一場,分個高下!」

  桓宇發出冷哂之聲,道:「我一放手,就真的變成有勇無謀之輩啦,大家別想活著走出此嶺!」

  崔靈道:「你也太小看我姓崔的啦!」

  桓宇道:「說甚麼我也不放開人質!」

  崔靈道:「閣下會錯我的意思了,我說你小看我之意,乃是指你以為挾著劉振,我就會低頭了事而言,老實告訴你,就算你擒住我的親生兒子,我也得跟你比劃一場!」

  桓宇見他態度堅決,心下暗暗估量,口中卻道:「那你就試試看!」

  崔靈道:「說完再出手還不遲!你道我為何要與你比劃?哼,實不相瞞,就是因為你武功高強,舉手之間就能制住我手下大將,今晚若不與你見個真章,我這一生別想睡得著覺!」

  他的聲音中除了無法移動的堅決意味之外,還有一種「說服」的力量。

  桓宇心中已有七八分信了,忽地和他炯炯目光相接,心頭微震。不加多想就相信到十分。當下揚手把劉振摔到牆角,傲然道:「也好,擒住你做人質更是萬無一失!」

  崔靈應道:「那也未必,我若贏不了你,那時你就準備與我同歸於盡好了!」

  桓宇大惑不解,哦了一聲,崔靈道:「武學中俗有同歸於盡的手法,我雖不是用武學手法教你同歸於盡,卻是下令使用烈火陣,使得我們一齊燒死,但是此舉其實與我本身施展同歸於盡的手法並無區別,對不對?」桓宇一想也是道理,不覺點一點頭。

  崔靈立起門戶,招手道:「過來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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