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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一


  她脫內褲之時,朱麒趕快鑽入床底。他不是不願意看見她那停勻美麗的裸體,而是不敢,以免自己慾念高漲,亂了陣腳。朱麒身在床底,眼睛看不見那副特別細小然而魅力卻特別強大的女體,心神便定了下來。他敲敲床板:「喬玉,你還沒有回答我,妳為什麼肯幫我?」

  喬玉想一下:「現在幫你,是因為我喜歡你。但早先卻不是,早先是因為你的內功,對我似乎有抗拒甚至反剋的能力。我想弄清楚這一點,才跟你談條件。」

  朱麒萬萬不敢讓自己相信牠現在喜歡自己這個理由。這是女性最擅長最有效的手法,朱麒雖然不是情場老將,這一點倒是甚有瞭解。至於內功方面的生剋情形,卻極之可信。「你寧可以害死史大江為代價,也要換取我內功的秘密?」

  「對,在我來說,這是公報私仇,一舉兩得。不過,現在又有點不同了。我已經告訴過你,我喜歡你。」

  朱麒心中嘆口氣,唉,這種感情算是那一門子的感情呢?當然十八二十的少年郎,會當真相信,會被她迷惑;但我已是三十多歲的人,我若是仍被她騙倒,那真是天大笑話,也罪無可逭……

  喬玉輕敲一下床板,改以傳聲之法跟朱麒說:「我已聽見腳步聲,是老魏的。史大江一定跟在後面。」

  「啊,我也聽見了。」

  朱麒回答:「但也許只有老魏進來,史大江不一定敢跟你翻臉硬幹吧?」

  「哼,他有什麼事不敢幹的?」

  喬玉傳聲說:「這個人我恨死了,我小時候,他外表上疼我疼得要命,但獸性一發作,真正嘴臉就露了出來……」

  朱麒心中隱隱已知她說的是什麼。只是這等事情,似乎不好討論下去。當即改個方向:「妳只是想報仇出氣,並非真要幫我?」

  「那有什麼不好?」

  喬玉反詰:「難道你希望我說我愛上你?若是當真那樣,你敢接受我麼?」

  朱麒暗吃一驚,很怕言語不慎使她改變了主意。但這等男女情事亦是一生一世難以了斷的問題,假如惹上了的話。因此他不敢含糊:「我大概不敢接受妳的厚意,」朱麒含糊地回答:「妳要知道,妳並不是平凡的女孩子。」

  「這跟我平凡不平凡有什麼關係?」

  喬玉大表訝惑。「當然大有關係!因為妳不平凡,而我卻自知不可能日夕面對一個才智比我高,武功比我強的女人,所以這事我連想也不敢想。我講的是老實話,請妳別生氣!」

  喬玉嘆口氣,仍以傳聲說話:「我不生氣!我倒是很喜歡你的坦率。至於我才智武功究竟強得過強不過你?那是另一回事了!」

  朱麒暗中鬆口氣,至少目前看來她要對付史大江之事,不會變卦。不過,另一方面,朱麒卻又的的確確對這個女魔頭發生濃厚興趣。她的外貌形體雖然很小,但年齡閱歷卻完全相反,大概比別的三十歲的女人多十倍也不止。那麼,她這個人究竟還有真情沒有?她平生殺人無數,但對付她自己至親的人之時,她能不能心狠手辣一如往昔?能不能全然無動於衷呢?至於「愛」跟「喜歡」是兩回事,這一點朱麒絕不會會錯意。世上的人,尤其年輕男女,卻最易混淆弄錯,以致發生許多不必要的問題。

  房門輕響一聲後敞開,外面太陽強烈光線反映入來,使房間更為明亮。站在門口當中的是頭白身瘦的右鷹使史大江。他除了面上表情冷峻之外,看來並沒有其他特別表徵可以指出他竟是天下武林聞名膽落的大魔頭。他旁邊出現另一個人頭,朝房內瞧一下,訝道:「咦,那個女人呢?」

  說話之人正是老魏:「會不會弄到小姐那邊的房間?」

  史大江目光在床前那對女鞋上稍一凝注:「你去找找看,主要是找那三個小孩。」

  老魏應聲轉身行開。史大江無聲無息走入房內,筆直來到床前。那白色帳子由於有點反光關係,故此帳內情形普通入絕對看不見,史大江的鷹眼卻非同小可,隱約看得見帳內有一個人影。他提氣護住全身,伸手撥開羅帳。目光到處,只見一具赤裸女體,肌膚欺霜賽雪,白嫩映眼。雖然在尺寸上小一點,可是骨肉停勻,整個比例極之恰到好處。因而散發出比正常尺寸女體更強烈的魅力。史大江被刺激得連眼睛都瞇起來,似是一時之間為之怔住。

  帳內的喬玉不但沒有趁機會出手,還甜甜媚媚地笑:「怎麼啦?史大江,你又不是沒有見過我的身體,為什麼要發楞?」

  喬玉看不見的是史大江雙腳,但床底下的朱麒卻剛好跟她相反。朱麒只能看見史大江兩隻腳:其中左腳腳尖很輕快很有韻律而又無聲地動著,就像一般人唱歌時用腳尖打拍子一樣。朱麒自己是一望而知史大江正處於一種全身警戒的狀態中,而且從這種奇特徵象看來,史大江所修習的功夫,必定大有古怪。朱麒一時真不知應該用什麼方法,悄悄通知喬玉,叫她不要發難。幸而喬玉仍然笑著望住史大江:「別緊張,我又不是要吃掉你。」

  史大江的左腳尖一直繼續打拍子。面上已堆上笑容:「妳比從前更頑皮胡鬧了。不過我不得不承認妳很美麗動人,妳真使我眼花撩亂,使我神志不清了那麼一陣。」

  喬玉媚笑著扭動一下身體:「我比從前好看麼?」

  「好看,真的好看得太多。」

  史大江色迷迷的眼光和笑容,似乎已被床上赤裸女體迷住。可是事實上他的左腳仍然不疾不徐地打拍子,節奏全無錯亂過半下:「不過,我忽然感到十分迷惑,妳真的想讓我上床?」

  「大概是真的吧!你為什麼不試試看?」

  史大江大半個身子忽已探入帳內,面含邪笑緩緩伸手:「對,我大可試試看……」

  他一隻手掌已碰到喬玉肌膚,先是在胸前遊弋:「啊,又嫩滑又有彈性……」

  朱麒看見史大江的腳尖,節拍毫不散亂。顯然他心神堅定湛明如常,全身功力,已提聚至頂巔。他所說的話,例如覺得迷惑等等,都只是信口胡謅而已。因此假如現在出手暗襲,不論是床上的喬玉抑是床底下的朱麒,恐怕佔點便宜則有之,真正想暗襲得手,絕無可能。朱麒知道雖然自問武功造詣一定比不上史大江這個老魔頭,但即使是換了自己站在床邊,一旦全身提聚功力警戒的話,若是床底有人出手暗算,也肯定能及時警覺。所以朱麒覺得極之為難,用什麼手法暗襲床前那兩隻腳才收效呢?用手掌拳頭都不妥當,因為雙腳目標既不大,而且又靈動敏感,拳風或指力一出,那兩隻腳必定能及時躲過。再者,假如史大江雙腳練有特別功夫,他可以硬受一擊,根本不必閃避。

  朱麒這些顧慮並沒有多餘,事實上史大江雙腳以及雙手真的有特別功夫,有如猛鷹的雙翼和雙爪,乃是克敵制勝的可怕工具。他的雙手雙腳,隨時可以讓人砍上幾刀而不至於受傷。這一點正是史大江敢於伸手撫摸輕薄喬玉,而喬玉卻不敢立刻發動突襲之故。史大江雙手亦不敢貿然離開喬玉胸前雙峰區域,這是因為喬玉的「縮體移位」功夫,上半身早已練成。至於下半身遲遲未能成就,原因便是出在史大江十多年前破她元陰之身這件事上。史大江明知喬玉不怕上半身被襲,故此他雙手活動範圍若不超出這個區域,喬玉一定很放心,一定不至於誤會他有別的圖謀而來一個先下手為強。況且,史大江現下有什麼好急的?他既有女體可以恣意撫摸,而又可以觀察喬玉真正目的何在?試問他何樂而不為?

  喬玉吃吃浪笑,握住史大江那隻極不老實的左手,只讓它停留在自己右峰上,不准它遊弋。「慢點,慢點,你如果對我也有意思,那就得先談好一些事情……」

  朱麒一聽耳朵都豎了起來,假如這兩個人一談妥條件,那第一個遭殃的除了他朱麒還有誰?「使得。」

  史大江的左手有一部分變得堅逾精鋼,但卻沒有感到喬玉施展指力:「有什麼事情要談?難道不可以等以後才談?」

  「當然不可以,為什麼要等呢?」

  喬玉老早知道史大江的秘密,知道他全身功夫練得最差的是背部。但現在卻集中精神觀察史大江被自己抓住這隻左手,因為史大江這頭老色狼老狐狸,絕對不會讓她有機會暗算背部要穴。喬玉一面回答,一面已觀察過史大江手部筋脈跳動的情況。她心中迅速計算一下速度、距離和功效等各種因素。唉,假如朱麒沒有法子幫得上忙,則問題最嚴重的恐怕就是他本人及他的妻兒了!喬玉並不十分擔心朱麒的前途凶吉,只不過心裡知道罷了。

  她發出訊號,咳嗽一聲,同時媚笑地裝出想開口的樣子,拖延時間以便找到可以出手的機會。史大江面色突然一變,但他全身紋風不動,五指仍然抓住喬玉乳房。喬玉五指直撮,形如尖錐。驀地快逾閃電椎中了史大江內肘彎處筋脈的某一點上。她攻擊的是史大江另一隻手,並不是落在她胸前的左手。故此,當那史大江身子稍稍一震而又仍能屹然保持原來姿勢之時,喬玉大大感到不妙了。要知喬玉乃是仰臥在床上的姿勢,那史大江既然一隻手還抓住她乳房,而這隻手仍然很有力的話,她如何起得身?史大江沒有法子知道腳尖所踩住的是什麼東西。他知道是軟軟的,又會動好像蛇類。但任何蛇類被他腳尖內家真力一發,焉有不死之理?為什麼腳下的東西還會微微的動?(這種動當然跟死亡後的餘顫不同)。史大江同時也覺察出右邊身子很麻,暫時來說這條右臂已經力不從心。幸而左手功力尚在,所以還壓制得住喬玉。

  他霎時已決定了策略,那就是寧可被腳底的毒蛇咬死,也不可放喬玉起身。可是,腳底下踩住的究竟是什麼東西?何以內力一發再發,牠仍有活動之感?「喬玉,我們不必弄到兩敗俱傷的地步,對不對?」

  「兩敗俱傷當然最不上算,可是誰肯定吃虧讓步?是你還是我?」

  喬玉一面猜測朱麒用什麼手法,使得老魔頭如史大江這等人物,也為之心神震盪而露出破綻?一面動心思找尋安然脫出史大江魔掌的安全方法。那史大江雖然不能一下子抓死她,但他若是豁出性命的話,卻又一定可以使她受到嚴重傷害。此是金翅膀彭翼秘傳武功心法的一大特色,喬玉自是比別人都更為瞭解明白百倍。「我們從前心裡互怨互恨。」

  史大江忽然提起舊事,大概是藉此機會算個總帳之意。因為他大有永遠沒有機會算帳的可能:「我們雖然都從不提起,表面上客客氣氣,可是我們既互恨,叉互相提防,對不對?」

  「沒錯,但應該只有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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