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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那個黑衣人給我的,但條件是我仍然要回到他那邊去!」

  「回到他那邊去?這話是什麼意思?是不是要你投降他?聽從他的命令?」

  「他倒沒有這樣說,我猜這個人心腸比較好。不過他本人卻劇烈反對我的看法,我實在弄不清楚。」

  朱虛谷也聽得有點兒沒頭沒腦,再看看她塞入來的符和藥,跟董秀姑給的一模一樣,那藥丸的氣味更可證明這一點。這就奇了,血屍席荒怎能使彭香君覺得他好心腸?而他本人又為何激烈否認?

  「朱大哥,你快點兒救我哥哥。」

  彭香君聲音傳入來:「請快點兒,我拜託你。」

  朱虛谷很不服氣,眉頭一皺,已有計較:「好,我馬上辦。但彭姑娘你小心聽著,假如此藥以及符水一下去,你哥哥反而出了問題,怎麼是好?你敢不敢負這責任?」

  彭香君頓時楞住!對呀,假如發生這種不幸後果,那怎麼辦?「朱大哥,你等一下,我問問他去!」

  彭香君轉身放步飛奔,片刻間已在那片有不少樹叢的荒地中,找到瞑目盤膝而坐的血屍席荒。「喂,這位大哥,我是彭香君。」

  「我知道。」

  血屍席荒連眼睛都不睜開:「朱虛谷對我給你的符和藥有懷疑是不是!」

  「是,是,正是這樣。」

  「答案其實很簡單。」

  血屍席荒徐徐說,聲音慈祥得令人無法相信他竟是天下震驚的宇內三兇之一:「彭香君,你自己必須決定。相信我,就叫你哥哥服下;不相信我,那就算了。」

  彭香君聲音有點兒哽塞:「你……你這種答案,叫我怎樣決定好呢?」

  「唉,你真笨……」

  「不,我平時一點兒不笨。但現在我真的變得很笨。我的腦子空空洞洞……」

  「唉,你想想看,彭一行的性命,對我並不重要。他死也好活也好,也跟朱伯駒一點兒關係都沒有。我為什麼要騙你要借你之手弄死他?」

  「對,對極了,謝謝你!」

  彭香君又回到那牆洞外:「朱大哥,你在哪兒?」

  「我就在洞旁,怎麼樣,那道符和藥丸靠得住靠不住?」

  彭香君深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靠得住,你快給我哥哥服下。」

  頃刻,朱虛谷聲音傳出來:「彭姑娘,我已遵命辦妥,看來好像沒有什麼問題。」

  「那好極了。」

  彭香君透一口大氣:「我……我得回到那邊去啦,這是交換條件。」

  朱虛谷忍不住提高聲音:「彭姑娘,你究竟知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我不知道呀,我一直沒空問他。」

  朱虛谷一聽可火啦,哪有這麼糊塗的姑娘,鬧了半天連人家是誰都不知道?假如彭香君是親妹子,非得給她一個耳光不可。但彭香君既然不是他親妹子,他只好吸口氣壓住火氣:「你覺得那人怎樣?會不會欺負你?」

  彭香君訝道:「欺負我?當然會啦!他跟我無親無故,為什麼要對我好呢?」

  「可是你仍然須得回到他那兒去,對不對?」

  「對,這是條件,要不然人家怎肯給我符藥?我得守信用……」

  彭香君口氣相當堅決。在她的想法,既然已救活了哥哥一命,那麼即使自己不免摻遭那黑衣人毒手,也已經沒有遺憾。何況她直覺中,感到那黑衣人大概不會怎樣她。

  朱虛谷最怕就是她提起守信用這句話,而她果然提了。因而這刻朱虛谷不但還在冒火,另外又加上頭大。他的手好幾次要拍向窗框下面的牆磚,卻都忍住不敢拍出。「朱大哥,我要走啦。」

  彭香君聲音傳入來:「我哥哥一定沒事了吧?」

  「一定沒事,看來他快要回醒了。」

  朱虛谷沒好氣地回答:「你不等他醒轉,跟他講幾句話?」

  「我……我不等啦。他一定不准我回到那邊去的。」

  「如果他不准,你聽不聽他的話?」

  朱虛谷內家真力又運集掌上,準備拍向窗下的牆磚。只要彭香君回答聽話,他立刻冒險展開行動。「那……那不行吧?他怎可以迫我不守信用?」

  朱虛谷嘆口氣,心念:「上天明鑑,我絕不是任得她羊入虎口,我的行動一開始,必須如電光石火地瞬息間完成,即使她全力配合,亦未必能夠成功。何況她一定不配合,一定會扭捏幾下,其時機會已逝,連我自己也恐怕活不成,更甚者是父親囑我拖延時間的任務亦失敗了……」

  彭香君自是不知朱虛谷這許多想法,卻感覺得出他的擔心和悲哀:「朱大哥,我回到那邊之後,我便會設法逃走,你別擔心!」

  「話可說得容易,輕輕易易一句『你別擔心』,就好像可以安慰了。其實你有什麼資格叫人不擔心?根本人家用一個小指頭,就可以掐死你!然而你馬不知臉長,卻在這兒大言不慚叫人不必擔心!朱虛谷真是沒話可說,也懶得多說。

  彭香君再看見血屍席荒時,他仍在原處瞑目盤膝而坐。彭香君沒有驚擾他,卻禁不住靜悄悄用心打量這個男人。從稍微有些灰白頭髮看來,年紀一定超過四十五歲,面龐不寬闊,下巴有點兒尖,看來是長於機詐權謀,而又相當冷酷的人。可惜眼睛閉著看不清楚,所以無從知道他內心以及性格的深度。她乖乖坐在一邊,地上枯枝石頭梗得她屁股有點兒疼。她挪動一下,使自己坐得舒服些,然後也學血屍席荒那樣閉目打坐。但血屍席荒並沒有讓她安靜地坐下去,他的聲音打破靜寂:「朱虛谷問得很對,你究竟知不知道我是誰?」

  彭香君睜大眼睛,訝道:「你聽見我們的對話?」

  「唉,我又不是離開得很遠,我又沒有把耳朵塞住,為什麼我會聽不見呢?」

  這話當然有點兒不妥,因為他們這刻離屋子雖不遠亦不近,至少超過百步之多。這種距離,常人大聲叫喊,也未必聽得清楚,何況是低聲交談?

  「你到底是誰?」

  「你很快猜得出來。但目前最重要的,只怕還是我會把你怎麼樣的問題!」

  「對,你……你會怎樣?」

  彭香君聲音怯怯,流露出恐懼,剛才她一心一意為哥哥性命著想,反而鎮定多了。「但你有沒有想到,我為什麼要回答你這個問題?讓你一直不知道我的身分,對我豈不是更有利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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