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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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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端手握鐵尺,上前十步。飛鳳一晃身落在他身前,纖手中已多了一支三尺長的銀鉤。她玉面凝霜,聲音冰冷,道:「薛端小心了,看招。」 話聲甫歇,手中銀鉤倏然幻化為三道電光,疾攻對方中盤三穴。在武林中稱得上高手之士,一招之中幻化出兩三式同時攻去並不稀奇。但飛鳳最後幻化出的鉤光居然變回虛招,而第一道寒光才是貨真價實,疾刺「神藏穴」。這等虛實變化的神奇手法,普通人練上一百年也多半練不成。薛端鐵尺一招「漁翁撤網」,也自幻現七八支尺影,風聲呼呼勁響,卻純是守勢。「錚」一聲雖是封住了敵鉤,卻沒料到第一道寒光才是真的,不禁駭然,退了一步。 飛鳳第二招由右側攻到,鉤光似雪,寒氣砭骨,卻被薛端一招「山深雲起」擋住。她第三四五招連環使出,一共九式,頓時寒光漫射,銀虹亂閃。薛端使出華山量天尺「漆鐵桶式」「不如歸去」護身兩大絕招,只見尺影如山,環繞全身。一時「錚錚」之聲不絕於耳,饒是已盡行封住銀鉤要命毒著,但飛鳳鉤上內力一波波尋瑕抵隙攻到,薛端不知不覺為之退了三步。飛鳳人影忽然已杳,原來已飛退回原處。而黑心夜叉龐缺娘則已移形換位填補了她的位置,拄枴屹立如山。她的黑枴枴身突不平,枴頭有隻老鷹,喙如利鉤,尾似快刀,平添無限凶厲氣勢。 賈天保宏聲喝道:「薛三哥且勿動手。」 喝聲中一躍而前,形成併肩聯手之勢。但邪劍蓋仙和惡農溫自耕卻毫不緊張不予干涉。薛端道:「賈二哥有何見示?」 賈天保道:「這位龐大娘一定是三十年前威震江湖的月女,她的鉤法一稱寒冰,一稱煉火,當年會過無數高人,未逢敵手。據說這兩路鉤法乃是拜月教古千巖教主親傳,鉤法之神妙不在話下,而更可怕的是每種鉤法的內功俱不相同。」 薛端矍然悟道:「啊!他們是拜月教的!」 他們當然還記得剛才批評過拜月教,怪不得對方曾有禍從口出這句暗示了。賈天保苦笑一下,道:「瞧來這兒至少有三位是拜月教長老身份,武功自是精深高妙之極。咱們以事論事,若是以一敵一,只怕還力有未逮,何況如此情勢,咱們這個觔斗是栽定的了。」 龐缺娘道:「你們講完沒有?嘿,小賈!你真有點眼力,不錯,我就是三十年前的月女。我自廿餘歲出道以來,向例是鉤不輕出,出必殺人。但這話告訴你們又有何用?你們自命是正派俠義之士,頭可斷志不可屈。我早先聽手下說過你們算得上是正派人物,不是那些狗皮倒灶混充俠義的混蛋。但有什麼用?我就算是不想出鉤,然而你們還是要迫我做的,對不對?」 假如她心中真是很顧惜正派人物,而又時常是被迫非出鉤殺人不可,那麼她這個人究竟算不算邪惡,可就難說之至了。賈天保嘆口氣,道:「對,你說得對,但假如妳常常是被迫殺人,正如此刻情況一樣,那麼到底是誰對誰錯?」 龐缺娘道:「這個問題你們自己去傷腦筋,不關我事。我現在關心的只是你們的態度,要戰要和,一言而決。」 賈薛二人對望一眼。他們合作多年,心意互通。賈天保又嘆口氣,道:「諸位若是的確想知道在下等來到黃山山區之故,這就奉告。我們乃是受玄劍莊朱伯駒莊主之託,追捕一個人。」 龐缺娘道:「是什麼人?」 賈天保道:「恕在下不便奉告。」 龐缺娘道:「胡鬧,你若不說出什麼人,等於什麼都沒有告訴我們。假如你們換作是我,此來黃山由的是保護一個人,卻正好聽到有人追捕一個人的消息,你們要不要弄個清楚呢?」 賈天保露出為難神色,但仍然據實回答道:「那……那當然要弄清楚。不過…」龐缺娘望向薛端,道:「小薛,你這人乾脆些。你說,講還是不講?」 薛端還是要想一下,才道:「如果我們雙方對象不同,你們一定要保守秘密,行不行?」 龐缺娘自是答應。 薛端道:「我們追捕的是玄劍莊莊主的二媳婦,姓李名百靈,年紀大約二十出頭吧?聽說武功極佳。我們先前還以為憑她一個年輕女子,武功能強到什麼地方去?但現在見識過飛鳳姑娘身手,可就不再作此想了。」 這些話那邊的蓋仙等三人都聽得見。飛鳳當面得人捧讚,玉面上也不禁冰霜解凍,微微透出笑容,登時對這兩個人大有好感。薛端又道:「回想起來,賈二哥和我近五六年來功夫雖不曾擱下,卻也沒有進境,唉,都是盛名之累,盛名之累。」 另一方面,彭一行等三人在一座樹林前停下來,那是因為拜月教的林勇、小徐把他們截住。那小徐言詞便給,隨口編個故事,就哄得彭一行等願意停步等候龐缺娘等人趕來。房謙雖然常常掛著和藹笑容,卻是沉默寡言,一直沒開過口。目光偶而溜過彭香君面龐,卻也是掠瞥一下而已。旁人也許都瞧不出,但這等事情女孩子最是敏感,他每一眼彭香君無不知道。由於房謙是彭一行好友,兼且為人正派厚道,所以她對他的印象還算可以。也因此並不討厭他偷瞥的行為。龐缺娘等四人終於出現。彭一行向當先行來的邪劍蓋仙拱手行禮道:「適才那位大哥說,各位前輩因為……」 蓋仙清清冷冷微笑,揮手阻止他說下去,淡然道:「他們說什麼都是假話,全不重要。」 彭一行平生第一回碰到如此奇怪情況,怔一下道:「您說他們是騙我們的?而且您老早已知道?」 蓋仙道:「他們根本就是奉命行事,我當然知道。」 彭一行又是一怔,不知如何介面才好。 蓋仙又道:「現在說真的了。我們想把你的朋友房謙留下,你彭家兄妹一定反對,對不對?」 彭一行訝道:「留下房兄?為什麼?」 「為了他的師父。」 蓋仙果然講真話,也不繞圈。「我們有兩位前輩死於他師父刀下,今日既然碰上他的徒弟,我們自是不得不出手修理修埋他。你兄妹反不反對?」 彭一行但覺今天碰到的種種事種種人,盡都匪夷所思,都出人意料之外,而且都趕巧湊在一起發生。這簡直教腦袋難以適應,因而不知如何思索,如何應付才是。他茫然道:「當然反對。但我們的反對究竟對是不對,我可也弄不清楚。」 蓋仙忍不住真的從心底笑出來,雖然也只是微笑,看來卻有人情味而不是清冷如神仙那種味道。這個小伙子既正派而又單純得可愛,不像真正在江湖打滾的人。雖然他劍術還可以,但在這鬼蜮技倆極多,險詐無比的人世上,只怕還是吃虧的時間居多。 他道:「你不必理會對不對的問題,因為當你本人正也自顧不暇之時,你的看法已經變得毫無意義。我邪劍蓋仙正是擔任迫使你兄妹自顧不暇的人。」 他說時拍拍腰間長劍,表示是用劍來做這件工作。跟著他又把己方之人一一介紹了。彭一行目光隨看蓋仙介紹時一一向各人望去,卻不覺在飛鳳俏臉上多停一下,心想:這麼一個漂漂亮亮的姑娘,武功不知如何?蓋仙又道:「我今天心情很壞,可能會失手殺死你們,所以你們特別要小心些。」 他向彭香君招招手,道:「來吧,你們兄妹聯劍還可以支持久一點,你不想你哥哥很快就死在我劍下吧?」 彭香君如受催眠,不覺按劍上前。老實說像蓋仙這樣安排事情的奇怪手法,所說的話又好像句句合情合理,世上實是難得罕見。即便是老江湖,大概也會感到迷糊的。 房謙也大步上前,左側一人如大鳥飛墜,卻是惡農溫自耕。他的笑容亦挺和氣的,道:「小房,不必忙著過去。他們兄妹以二對一,人數上只佔便宜不吃虧。你如果上去,我們大夥兒也一擁而上,我們人多,瞧來你們就要吃人數少的虧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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