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翎 > 焚香論劍篇 | 上頁 下頁 |
一九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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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五縷熱氣,馬上就把崔央的心臟要害完全包裹起來,其勢快逾閃電。此時正向心臟攻去的毒力,完全被唐天君的魔功真氣隔斷。 崔央也拼命支撐下去,假如他的身體不是對這等毒力已有了相當強的抗力的話,他早就倒地斃命了。 唐天君感覺得出崔央吃力支援的情況,當下道:「現在你能不能熬過去,就看你的求生意志如何了。假如你堅忍不懈,一定可以把業已侵人心臟的毒力,凝聚在一起,此時再用解藥,可保無恙。」 崔央沒有開口,這是因為他已經不能耗費絲毫氣力之故。 不過他的思維卻活動得很快,霎時間已想到唐天君對自己這麼好,敢情不一定會遵守諾言的。 換言之,唐天君有可能是哄他極力熬過危機,然後才收拾他。至於什麼三個月期限,全是鬼話。 他想通這一點,胸中生死之念,頓時大大的淡了,於是也能更透徹地看到敵我雙方的形勢和對方的用心。 唐天君的手已經探入他懷中,迅快取出幾個小藥瓶。 他的眼力高明無比,一望之下,已從瓶子的形狀顏色和氣味等,感覺出哪一瓶是解藥,當即拋棄了其他的。 崔灸似笑非笑地瞧著他,等到他彈開瓶塞,要把瓶中之藥往他口中倒時,才冷冷的說道:「不用啦!」 唐天君不禁一怔。 崔央已接下去道:「我可沒有這麼容易被騙的,你不必癡心妄想了。」 話聲方歇,但見他雙眼一翻,五官七竅都流出血來。 原來崔央把功力一散,本就活不成了。加上唐天君一聽這話,心知不妙,頓時發出內力,震斷了他的心脈。 唐天君把屍體丟在地上,恨恨地哼了一聲,差一點就氣得躁踏這具屍體了。當然他還記住自己的身份,豈能做這等無聊之事,是以只好硬是忍住這般沖天的怒氣。 他做夢也想不到黑手派中的一個普通的第二流腳色,就把他耍贏了。等會兒碰上屠師婁大逆等人之時,豈不是更棘手? 他平生以來,第一次感到心中不安。自從踏入黃山之後、他的一切圖謀行動,都不順利。手下也損折多人,因此他心頭好像有一層烏雲遮蓋著一般,覺得很不對勁。 他含怒向內進行去,一面施展出邱墟冥音大法,召喚那幾個分頭搜的手下。 這種傳聲之術,乃是魔教秘傳奇功,不但可以送到看不見面的人耳中,還可以聽到他們的回答。 但這門功夫,只有同是魔教中人,才能運用。而且若是另一方功力稍弱,回答之時,路程稍遠,就聽不清楚答話的內容了。 他一直行去,經過好幾間廳堂和一些通道房間。一面查看有無隱藏人跡,另一方面收聽手下的回聲。 誰知一直走到後面的寬敞空地時,還未聽到手下的回答,心下又是狐疑,又是凜惕。 他暗自忖道:「假如陳百萬等四人,都已被那個不知來歷之人弄死。則此人必定是師尊他老人家無疑了。」 想是這樣想,但他終究是理智信心都極強之人,由於他的師父天魔龐玨,已被他下了一種無可挽救的絕毒,雖然事後在地獄島上,找不到師父的遺體,但衡以情理,天魔龐玨決不會在這地方出現。 假如天魔龐玨未死,則有兩點無法解釋,一是他何以不返回地獄島的魔宮,向他這個逆徒算帳? 二是假如龐玨不但末死,而且真的躲在此地,則他大可以命令那四名手下,反過來對付唐天君。 既然有這許多不可能的理由,所以唐天君雖然心緒不寧,卻仍不至於疑神疑鬼。 他游目觀看對面石牆上的門戶,但見一排共是七道,雖然都洞開著,可是門內便有影壁,隔斷了目光,是以不知內中倩景如何。 唐天君小心看了一陣,忖道:「原來這是道教最精奧的北斗七星伏魔大陣,此門戶之內,無疑皆有橫直不定的石牆,縱橫隔出無數通路。 一旦走錯了,便陷入陣法中,至死不得出來。旁的入尚不定會喪命,但我魔教中人,恰是氣機克制,如若陷沒陣內,定難逃得大劫。」 對於這一座大陣,他戒惕而不害怕,因為他懂得原理,可以推算出生門,以及入陣後的走法。 那一座陣法顯然是從前的仙人留下,如果天魔龐玨未死,一定不肯躲在這座陣法之中。這是因為龐玨是魔教的一代宗師,萬一真的身子不妥,亦不肯庇在道家的妙術之下。 他小心翼翼地推究計算,不一會兒,已算出第二道門戶,乃是生門。 當下舉步行去,忖道:「假如有人想借陣法掩護,向我施以暗算的話,那就算他倒楣。」 轉眼間已跨入門內,轉過影壁,果然是石牆隔開的通路,一眼望去,已有四條通道,可以向左右兩方轉去。 他計算一下,向前走到第二條通道時,便向左轉,又走了三條通路,便向右轉。 如此連轉了六次,已接近陣法中心要地了。 這座大陣之內,雖然有天光射入,但只不過是岩隙餘光,是以相當陰暗。不過在唐天君眼中,卻明如白晝。 他這一回本應左轉,突然聽到前面隱隱傳來聲響,當下便不向左轉,身形有如電光閃掣般,忽然移到另外一條通道口。 目光到處,只見一道人影恰巧隱沒在兩丈外的轉彎之處。 唐天君身隨念動,忽然又到了那條通道口。誰知裡面杏無人跡,剛剛的影子,居然已經消失。 唐天君雙眉一皺,忖道:「如果這不是陣法的妙用,那麼這個人的武功造詣,必定可以比得上我了。」 他雖然沒有依照計算推究的結果,可是他自信心神絕不會這麼容易受制,一定能找回原路,所以他才毫不生疑的追過來。 現在無論如何,總算已看見了人影。於是他潛心默運玄功,推算這條通路的去向,看看能不能通到伸向生門的路上。 這樣子推算,自然吃力得多,是以他站了半晌,才開始移步。 當他從這一條通路,走到正路之時,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人。這回看得清楚,敢倩是個重棗面臥蠶眉的青年。他站在對面丈許處,淵亭嶽山,氣勢威重,一望而知必定就是名滿天下的谷滄海。 唐天君看見谷滄海,不但沒有驚訝之色,反而欣然一笑,道:「好了,咱們終於見面啦!」 谷滄海微曬道:「這話只合你用,我卻是時時在你身邊,監視你的行蹤。」 唐天君道:「若然這話不假,則我更值得浮一大白,以示慶祝之意。」 谷滄海道:「恰恰相反,我這話不但千真萬確,而且你應該預先弔祭自己才是。」 他們這兩個代表當代正邪兩方的頂尖人物,見面之後不但沒有經過通名問姓的手續,甚且是馬上唇槍舌劍,先鬥上一場。 說到他們的身份本事,固然無須在嘴上爭強鬥勝。但由於他們都別具用心,乃是希望在此一鬥智的回合中,首先獲勝,以期在對方心靈,造成了傷痕,是以雙方各不相讓。 唐天君道:「好笑得緊,如若你真的曾經潛伏在我左右,則可見得你的功力比不上我,故此一直不敢現身明鬥。這豈不是我值得慶賀之事?」 谷滄海道:「話雖有理,然而事實上我是極為謹慎之人,是以不在萬全的機會之下,決不輕舉妄動。」 照谷滄海的說法,則他的窺伺,便變成是特意察看對方弱點,找尋必可制勝之道,直到如今,方始出手。 唐天君瀟灑地笑一下,道:「這話我自是不信,不過,我不妨坦白告訴你,我很欣賞你,以你這等敵手,我感到非常滿意。」 谷滄海道:「承你看得起我,甚感榮幸。」 他們忽而互攻,忽而互作讚揚,若是不知底細之人聽了,一定會以為他們神經錯亂。 谷滄海仰天一笑,豪情迫人,道:「不過,多年前我那位老哥哥,也就是你的思師天魔龐玨,他已曾對我十分推許,承他不棄,我們還曾暢談了許久。」 言下之意,隱隱表示連大宗師龐玨也曾作推許,你唐天君算得什麼? 唐天君哼了一聲道:「此一時也,彼一時也,他這個曾是一代之雄的人物,如今安在哉?」 谷滄海道:「龐老哥哥雖然不在,但有我在此,你的報應就臨頭了,你可知道為什麼這叫做報應臨頭麼?」 天君道:「你愛說的話,我無妨聽一聽。」 谷滄海道:「這是因為他當年已把身後之事全部委託了我,包括取你性命在內。」 唐天君雖是極機智而又剛愎自用之人,可是提到龐玨,他仍然免不心有餘悸,是以內心著實為之震動。 他旋即恢復如常,忖道:「這廝真是胡說八道,一則數年以前,我還忠心耿耿,打心眼兒裡崇敬師父,願意為他赴湯蹈火。因此,他怎麼曉得我後來的變化,而預先把後事託付此子?」 他心念中第二個念頭是:「此子當時武功尚無成就,師父縱然看出他天賦異稟,乃是一個可造之才,但也不會想到他成功得這麼快,是以絕不會托以後事。」 無論如何,他已發現一件事,那就是師父的神機妙算,以及他的武功,仍然可以懾伏自己,此是他精神上一大弱點,如是敵人能善加利用,定可在這一點上,得到不少的便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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