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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


  如是膽小之人,即使多站一會兒也不敢。唐天君卻站得淵亭嶽峙,看來絲毫不把屍體放在心上。

  他還細細察看別的屍體,過了一會兒,忽然舉腳一踢,那具曾經動彈過的屍體蓬一聲飛開文八尺。

  唐天君的目光全然不跟隨那具屍體,卻是停留在地面,也就是那具屍體早先所僵臥的地點。

  但見地面正如別處一樣,都是一大塊的長青石。

  他冷笑一聲,一隻胸踩在當中那塊青石上,向上一提。只見他的腳底好像有黏力一般,竟把那塊石頭,吸了起來放在一夯。

  青石一掀開,馬上可以看見底下有個窟窿,同時發現有一個人蹲伏在裡面。

  石塊一掀開,此人抬頭瞧看,恰好碰上唐天君冰冷刀刀的目光,頓時身子一震,滿面泛起驚駭神色。

  唐天君道:「你是誰?」

  那人站起來,看得出他努力使自己鎮靜如常,才開口道:「在下崔央。」

  唐天君道:「你可認得我麼?」

  崔央道:「少宗師的大名,有誰不識。」

  唐天君勃然大怒,道:「既然識得我,為何還敢抗拒,傷了我的手下,嘿,嘿,我將教你們嘗一嘗我魔教的毒刑滋味。」

  崔灸萬想不到這一句奉承的話,反而召來奇禍。他本屬赤手三凶之列,外號閻王,平生殺人無算、又因足智多謀,成為黑手派的軍師,細算起來,此人一身罪孽,更在這個邪派裡的任何人之上。

  他見多識廣,自然曉得魔教毒刑的厲害。在這等威脅之下,他寧可馬上死掉,也不願受刑而苟活。

  但縱然是想求死,也不是容易之事。崔央本人曾經做過好多次這等,事情,不許對方尋死,而置對方于毒刑之下,所以他考慮到唐天君也會來這麼一手,使他全然沒法求死。

  因此他必須用計,心念一轉,微笑道:「少宗師別開玩笑吧!」

  唐天君冷冷道:「誰跟你開玩笑來著。」

  崔央道:「在下等罪重如山,自知必死。但少宗師只說用刑,豈不是在說笑話?」

  他爬出坑洞,顯得大為輕鬆的神情,口中又道:「以少宗師的身份,當然不會說過不算的,對不對?」

  在他的腦中,盤算著幾種死法,若在平時,他想死還不容易麼?只須一掌拍在腦袋瓜上,立時成功。

  然而在這個一代魔君面前,這法子當然行不通,甚至縱然有機會一刀刺入心窩,這個魔頭也可能有本事使他暫時不死,待他飽受毒刑之後,才讓他死去。因此,他才須要加以考慮。

  唐天君道:「當然啦;但你這小子休想動什麼念頭,不然的話,你將要連累到別的人。」

  閻王崔央雖然是邪派高手,作孽無數,可是連他也不懂得這話是什麼意思,當下驚疑尋思。

  唐天君道:「你不明白麼?」

  崔央道:「在下自問也算得是見多識廣之人,然而少宗師話,玄機深奧難測。」

  他說到這兒,心中已決定了一個死法,那就是利用他一向傷人必死的喂毒白虎釘,暗暗先刺傷自己,其時他還須勉力運功抗毒,直到毒力蓄聚,其勢劇烈無比之時,才突然卸去功力,任從毒力攻心。

  這等手法,自可淬然死掉,縱然高明如唐天君,也有措手不及之感,決計無法及時把毒力制住。

  只聽唐天君道:「我賂施手法,就能使你心神受到天魔禁制。這時候你完全變了一個人,任何事情都將倒行逆施,狀如瘋狂。當然這還不要緊,最可怕的是、你將會毫無心肝殺死最心愛之人。到你殺了這個人之後,你馬上恢復如常。以我想來,不管你是如何沒有心肝之人,對於這等慘劇,也必定十分痛苦。」

  他笑一笑,又道:「你也許沒有父母兄弟,但你必有妻室,或者是心愛的女人。這還不打緊,假如你有兒女,那麼兒女將是你最先下手的物件。」

  崔免一驚非同小可,面色大變。

  要知像他這等一代惡人,自己也曉得仇敵無數,是以把兒女送到非常安全的地方。除了他自己之外,沒有任何人曉得。

  可是唐天君這個天魔禁制的辦法,不論他把孩子安置得如何穩妥,也不中用。

  他好不容易才恢復過來,決意趕緊下手自殺。當下道:「在下決意不敢妄動,萬望少宗師別施這等毒刑。在下為表寸心,敬奉一點小禮,相信少宗師一定有點興趣。」

  他探手人懷,取出一本薄薄的小冊子,雙手奉與唐天君。

  當他取物之時,業已使用白虎釘,在自己肚腹上刺了一下,這宗喂毒暗器,別人受傷,馬上見血封喉。

  可是崔灸用慣了,身體已有抗力,故此這刻雖然尚未運功,外表也沒有絲毫中毒的跡象,唐天君一瞧,訝道:「是少林寺的藏經?」

  崔央道:「正是少林寺秘藏武功經典,」

  他預料對方勢必隨手翻閱一下、如果發生興趣,一定再費點時間,把內容看清楚一點。

  這樣他就有足夠的時間,等候毒力發作了。

  結果完全不是崔央想像中的那樣。

  唐天君只看了那麼一眼,便將這本薄薄的冊子,隨手丟在地上,冷冷道:「這等粗淺的武學,豈能放在我眼內。」

  崔灸大吃一驚,忙道:「少宗師既然不感興趣,在下也許有些消息,能使少宗師認為堪以入耳。」

  唐天君道:「你說說看。」

  崔央道:「例如敝派目下剩餘的人數,以及他們都躲在什麼地方等等。」

  唐天君道:「這等事情,慢慢的不愁你不說。」

  言下之意,已暗示說他如果沒有別的更有價值的情報,則縱然把黑手派的一切秘密都說出來,結果仍然難逃毒刑加身的厄運。

  崔灸不禁魂飛魄散,戰慄失色,一來他已想不出還有什麼事情,足以使這個魔王動心的。

  二來他體內仍然沒有異狀,倒像是那白虎釘的毒性,業已消失了。

  他自知這是最後的機會,如果把握不住,那就只好任得對方將自己施以各種毒刑,慘酷地死去。

  因此他極力收攝心神,大動腦筋,思想拖延之計。

  突然間有所恍悟,忖道:「假如他不是另有要事,怎會忽然跑到黃山,加害本派?因此,只要我哄騙出一點線索,就算是吹牛胡扯,也能使他再耽擱一陣工夫。等到毒性一發作,我就不必伯他了。」

  假如旁人知道這閻王崔央,動了無數腦筋,為的只不過是求得迅速的死亡,必定感到難以置信。

  崔灸道:「少宗師說得是,假如單單是本派的剩餘實力,少宗師自然不放在心上。可是敝派掌門的行蹤,也許能引起少宗師的注意。」

  唐天君仍然淡淡的說道:「那也不一定。」

  崔灸感到背上冷汗,已彙聚成一道道的流下來。

  他盡最大努力嘗試地道:「是,是,都怪在下沒有說清楚,少宗師當然不明白。敝派掌門婁大逆的去向,還在其次,重要的是另一個人,可不是敝派之人……」

  說到這裡,這個以足智多謀見稱,而且是黑手派的軍師崔央,可就發覺唐天君面色微微變動了一下。

  雖然唐天君的表情,十分細緻,恍若無痕。然而崔央已感覺出來,曉得這句話,終於講對了。

  他接著說下去道:「婁大逆這次返山,神態有異,在下已覺出其中必有不妥。但他沒有說出來,在下也不便探問,只好在暗中注意。」

  唐天君道:「你發現了什麼?」

  崔央心想:「我發現個屁。」

  但口中說道:「這須從敞派兩年前搬到此處說起,在下卻是第一個反對的。」

  唐天君道:「為什麼反對?」

  崔央道:「因為這一座洞府,半出天然,半由人力,乃是不知多少千百年前的遺跡,洞府面積之大,竟是在下從未去過的;當然,這也是因為婁大逆下過禁令之故。」

  唐天君晤了一聲道:「這樣說來,這座洞府之內,有些地方不但劃為禁區,而且是你們根本未到過的了,是也不是?」

  崔央一瞧他興趣來了,心想:「這話既已打動了他,則還須製造一個人出來,方是天衣無縫。」

  他故作沉思狀,慢慢說道:「在下知道禁區之內,有一個人,可是這件事十分神秘,婁大逆不讓任何人得知,我們也沒有法子。」

  唐天君想了一下,面色忽然又變得甚是淡漠,漫聲道:「你這話恐怕靠不在。」

  崔央驚訝道:「在下豈敢欺瞞您少宗師?」

  唐天君道:「婁大逆外出這麼久,你們還不能查明此人是誰麼?況且此人如果獨居禁區之內,日常食用之物。誰來維持?」

  崔灸道:「原來如此,無怪少宗師生疑了。在下先解釋第一點,那就是這一片禁區,其實是無數通道,布成一個陣圖,相當深奧,要想全部踏勘,已經不易,何況查探人跡?這個人既然熟悉陣法,大可借地形之利,掩藏蹤跡,對於禁區以外的行動,此人卻了若指掌。而這麼一來,等婁大逆回來時,曾經違令之人,必受嚴懲。因此,沒有人敢去查探。」

  唐天君道:「原來有一座陣圖,這倒是想不到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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