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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〇


  谷滄海道:「竟有這等事麼?那就得所有接到帖子的人,都非得走一趟不可了。」

  他們談論至此,便停止了。谷滄海心中明白這個盟主的寶位,一定還有一些特殊的吸引力才對。

  但他已無須耗費心機去追究,加上這時幾座擂臺上都有人,赫二虎告訴他這些人是誰,只聽得谷滄海暗中直皺眉頭。

  天色正午之時,各台都在鐘聲之下暫時休息。

  谷滄海和赫氏兄弟,一同步人三賢莊內。

  莊內十分冷清,所見之人,盡是武林人物,那把守七關以及一些被允參觀的正派名家高手,都在一處地方用膳休息。

  邪派之人,則在另一處地方。但過了七關之人,卻又是在另外一個地方,都分得清清楚楚,毫不混雜。

  谷滄海先去觀察那行將在這兒舉行盟主爭霸戰的大廳,屆時有邪派之人,允許參與盛會。

  在這大廳右側,過了關的魔頭們,都在那院內的廳中歡宴。

  那七台的台主都在場,筵開三席,截至此時為止,過關之人一共有十二位。

  除了谷滄海、赫氏兄弟等五人之外,還有就是老毒丐古不仁和那女人顧月桂,抓魂手崔遲,鬼判趙心寒,化血金刀夏昆,南疆杜蛛娘,假瞽叟裴鑫等七人。

  這些人胸前都掛著金牌,無不是當代凶人魔星,與赫家四魔多半相識。不過介紹之時,大家都沒有對谷滄海加以特別注意。

  此外,還有赤身教的花蕊夫人,黑手派的屠師婁大逆。這兩人乃是特別身份,不必經過七關甄選,便有逐鹿盟主寶座之權。

  湊滿三席座位的,竟是那三僕四婢,在這一席中,競有五個台主身份的人,使眾人十分驚異。

  孫紅線與谷滄海同席,她顯得更加冰冷傲岸,她的姿容與鄰桌花蕊夫人的對比之下,竟然毫無遜色。

  這刻谷滄海表現得十分謙卑,大有連正眼也不敢看她之概。這與他早上拼命向她翹鬍子擠眼睛的挑逗行為,簡直是天壤之別,使人難以置信。

  孫紅線越來越注意他,而谷滄海也越發表現得謙卑恭敬,好像深知惹不起她,所以極力避免有任何接觸。

  鄰桌的花蕊夫人用那使男人心蕩神搖的聲音,正說起少林寺新起高手谷滄海。她倒是很坦白不過,當眾承認自己鬥不過谷滄海。

  事實上,人人都已探悉了赤身教和黑手派高山鎩羽之事,但她居然當眾承認,可見得她是如何的服氣認輸了。

  谷滄海自然很感興趣,暗中留神聽她談論,但他卻決不忘記向孫紅線作出謙卑惶恐之態。

  谷滄海雖然裝得如此謙卑惶恐,幾乎連頭也不敢抬,更別說放言高論了,但他仍然這把三席的動靜情勢弄得很清楚。

  他這一席一共只有七個人,除了赫氏兄弟,加上他本人以及孫紅線之外,還有一個就是化血金刀夏昆。

  這化血金刀夏昆已是六十餘歲之人,但身體魁梧壯健,聲如洪鐘,面色紅潤得有如嬰兒,看上去最多只有四十歲左右。

  他在邪派高手當中,聲名最多與赫氏四魔相紹。此人早就被谷滄海注意到,察覺他功力之強,可能在所有過得七關的諸魔之上。

  若是比起當今兩大邪魔掌門花蕊夫人和屠師婁大逆,恐怕亦是只高不低。

  再看其餘兩席的人的身份,左鄰是以花蕊夫人、婁大逆為中心,餘下的是毒丐古不仁和顧月桂、抓魂手崔遲、鬼判趙心寒、南疆杜蛛娘、假瞽裡裴鑫等八人,由台主之一的訟師畢如刀相陪。

  右鄰的一席是邪儒聞子韶、冥醫西門疆、野農院天慶、鬼工王大發、鐵算盤陳百萬等五名台主、再加上三僕四婢,湊足十二人,自成一席。

  看這一席飲啖之際,三僕四婢的地位,竟然差不多與五台主相等,谷滄海瞧在眼中,暗暗盤算。

  以他初步的判斷,七名台主之中,恐怕要以孫紅線和訟師畢如刀最高,所以由他們兩人陪客。

  在孫畢二人之中,又以孫紅線較高一點,所以她特地陪那化血金刀夏昆和赫家兄弟這一席。

  那三僕的主人唐天君沒有露面,若以目下的形勢看來,唐天君的身份,自然都高於餘人之上了。

  谷滄海當然不肯就目前這一線索,便作成任何結論。因為這個躲在幕後敵手,不但武功難測深淺,最可怕的還是才智過人,處處都顯示出難以測度的玄機。

  花蕊夫人正在述說谷滄海的事情,三席之人,全都停止交談,聽她說話,人人都表現出很感興趣。

  待她說完了少林寺那役之事,略略停頓時,赫大龍用膝頭碰了谷滄海一下,但面上望也不望他一眼。

  谷滄海當然明白赫大龍乃是詢問他是不是谷滄海?若以谷滄海的才智而言,這柯繼明實在太是相似了。

  谷滄海沒有表示,只聽那花蕊夫人又道:「這谷滄海說起來大有來頭,連龐大宗師昔年也看中了他,然而谷滄海是個死心眼的傢伙,居然不肯投入魔教。」

  群魔都發出磋呀之聲,花蕊夫人又把谷滄海無拳無勇之時,如何幫助關阿鶯連施巧計,逃過追兵之事說出。

  講得活龍活現,十分精采,眾人都聽得呆住了。

  當下有人問起她如何能探聽得這般詳細的原因,花蕊夫人道:「這是因為最近我收了一個弟子,她就是昔年的關阿鶯。」

  群魔全都明白此舉定是對付谷滄海的手法,自然都不再問了。

  座中又有人說道:「那谷滄海既是如此高明不過,萬一到此地攪鬧,只怕又得惹起一場亂子。」

  訟師畢如刀笑一聲,道:「他如敢踏入賢莊,准教他來得去不得。」

  孫紅線突然接口道:「你別誇口得太早,谷滄海不來則已,一來的話,這一場推選盟主的盛會,只怕無法舉行。」

  眾人都愕然地望住她,花蕊夫人銷魂蝕骨的笑聲,說道:「孫台主以及諸位同道朋友們放一百個心,此刻他定已遠在數百里之外了,定然不會趕來。」

  孫紅線道:「教主如何得知他的行蹤?」

  花蕊夫人道:「他前天侵擾敝派無暇莊,終於被敝派擊退,並且賂施小計,誘他前往……江南。」

  她說到江南之時,曾停頓了一下,席中的屠師婁大逆登時變色,猜想她一定誘那谷滄海前往黃山。

  那黑手派雖然向來盤踞於江南,但最近才移巢黃山,雖然十分秘密,但當然瞞不過赤身教。

  他從對方賂一停頓的態度上,已出她忽然感到不妥,這才把黃山二字改為江南。

  他暗中已氣得七竅生煙,但表面上當然不露聲色,微微一笑,道:「聽說無暇莊起了一場大火,本來暗中甚替夫人擔心,且喜終於擊退敵人,則縱然損傷一點房屋財物,也沒有什麼關係。」

  這話自然是在揭她的瘡疤,暗示說花蕊夫人雖然宣稱擊退敵人,事實上大概是讓對方打的落花流水,又放火燒屋然後才中計追向江南。

  席間之人,哪一個不是年老成精的,自然一聽就懂。但又知黑手派、赤身派鳳怨甚深,若要一開口,定會得罪其中一派。

  這等敵人,誰也犯不上招惹,因此竟沒有人接腔出聲,甚至連禮貌的笑聲也沒有。

  花蕊夫人大為懊惱,逼得說出烈火大陣的秘密,使大家得知這是烈火大陣的烈火。

  群魔聽得那烈火大陣如此厲害,都本已微微失色,及至聽到谷滄海居然能夠逃生,還帶走一個女孩子,更加驚心動魄,紛紛議論起來。

  孫紅線也霍然動容,森冷銳利的目光,第一次從谷滄海面上移開,自個陷入沉思之中。

  谷滄海卻暗暗得意,因為他本已中計,打算趕去黃山。然而由於療傷之故,耽誤了整整一天。到了昨晚,競發現無理莊傾巢而出,這才跟到這兒來。

  因此,他不但沒有受騙,同時又得知阿鶯一定還在無理莊中,相距匪遙,只須此間之事一了,就可以再入無瑕莊,搭救關阿鶯了。

  他腦海中閃過這七關的各派人馬,連同他少林寺在內,都找不到足以委託重任,代他前赴無理莊救出阿鶯之人,因為雖然高手不少,但赤身教這等地方,不是單憑武功就可以亂闖的。

  因此他只好耐心再等下去,並且更加不能洩露出真面目,免得花蕊夫人派遣手下,移走了阿鶯,又或是一徑下令處死,以打擊自己。

  一方面也免得被他救走。

  孫紅線一直若有所思,忽然起身把花蕊夫人叫到外面,好一會才回轉過來,重新入席。

  谷滄海對此有幾個猜測,於是暗加觀察,但見她已經不像早先那麼注意他了,當下恍然大悟,想道:「是了,她一定出去盤問花蕊夫人種種細節,確知我是為了搭救許靈珠姑娘和阿鶯。因此,當她聽到其後花蕊夫人使用的疑兵之計,實在高明不過,深信我一定已趕往黃山,於是大為輕鬆,由此可知,孫紅線早先一直疑心我這柯繼明乃是谷滄海,現在既然認定我已赴江南,因此也就不十分把我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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