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翎 > 焚香論劍篇 | 上頁 下頁
一一〇


  話聲未歇,那嬰兒已向赫二豹懷中飛墜。赫二豹冷哼一聲,驀然閃開,任得嬰兒向地面上摔落去。這一摔自然能把那小小的嬰兒摔個半死,換了任何人,縱然疑心其中有鬼,也定必伸手擋上一擋。

  但赫二豹平生殺人不眨眼,哪裡把一條小命放在心上?況且又深知古不仁借物傳毒的功夫十分詭奇厲害,決計不肯碰上一碰。

  說時遲,那時快。嬰兒身軀快要碰到地面之時,一道黑影閃處,卻是一條皮鞭,貼地卷去,恰好卷住嬰兒,呼的一聲倒飛回去,落在顧月桂手中。

  這條皮鞭乃是古不仁發出,靈活的有如人手一般。

  赫大龍不等顧月桂開口,已插嘴道:「兄弟見了古兄,不由得記起了曾與花蕊夫人齊名的南溟神女。數十年來未曾聽聞過她的消息,古兄有沒有見過她?」

  顧月桂尖聲道:「老不死,這個女人與你有什麼關係?」

  古不仁訝道:「你這話從何而來?」

  顧月桂冷笑道:「別裝蒜了,他們特地向你提起,可知那賤人一定跟你大有關係。」

  古不仁面色一沉,目射凶光,道:「你以後提起她,最好少用髒字。她便是我的結髮元配妻子,雖然離開了三十多年,但她名份上還是我的髮妻。」

  他雙眼中的凶光極是可怖,顧月桂雖是潑辣,也不敢頂撞回嘴。

  但她心有末甘,轉眼向赫大龍問道:「你是見過她的,她長得怎樣?武功可厲害?」

  赫大龍道:「說到她容貌之美,世間罕有可比。論起武功,只怕連古兄也不敢自認比她高明。」

  他越是稱讚那南溟神女,就等如越發瞧不起顧月桂。

  那婦人焉有不知他的用意?只氣得玉面鐵青,咬牙切齒,恨不得出手殺死赫氏四魔。

  古不仁苦笑一下,道:「好啦,舊事不必再提。赫兄打算跟老叫化合作?抑是各行其是?」

  赫大龍道:「咱們若是合作,有利而無害,自然是以合作為佳了。」

  這兩路魔頭交談之時,谷滄海已在田野隱僻之處,遙遙望見。他之所以躲到大路外的黑暗田野之中,便是因為他發現有入盯梢他。

  假如他不躲藏起來的話,那就只好和赫氏四魔混在一塊兒,否則必被敵方之人,逼得現出破綻不可。

  谷滄海不用親耳聽見,就已猜出這兩路魔頭必是談論合作之事:他對古不仁非常感到嫌惡,是以更不肯現身過去。

  一徑在心中揣測他們以何等方式合作?但見他們六個人走到第三關擂臺之下,那老毒丐古不仁和顧月桂徑行飛身上台,赫氏四魔按兵不動,這才明白。

  當下向臺上望去,但見左角太師椅中坐著一個頭戴斗笠,粗布草鞋的農人,身邊還倚豎一把鋤頭。

  在這農人背後也有兩婢兩僕,屹立不動。

  右角上坐著四個劍士,還有兩個俗家大漢,都一式佩帶長劍。這六人最老是太師椅上的白髮白須老道,其餘之人一律在四旬以上。

  谷滄海搖搖頭,忖道:「這一關竟是武林大大有名的峨嵋劍派。我實在想不通今日既然是人家邪魔外道大聚會,要選出號令天下的盟主,而這些名門大派居都派人參加,把守七大關。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念頭一轉,又想道:「峨嵋派的高手個個俱在四旬以上,竟無後起之秀,看來人才凋零,這一大劍派如不力圖振作,快就將老大無能,暮氣沉沉了。」

  那老毒丐上了擂臺,由三名道人出戰,鬥得十分激烈。

  谷滄海一望而知這三名劍士雖然也算得上是精通劍術,功力造詣頗為深厚。

  但比起毒名震驚一代的老丐古不仁,顯然遠有未及,假如走單碰上,單打獨鬥,實是不堪古不仁一擊。

  雙方鬥了多時,但見古不仁好幾次輕輕放過斃敵制勝的機會,顯然這不是大意疏失。

  谷滄海靈活的腦袋立時推測同這是怎麼回事,記得那古不仁闖第一關之時,那俏婢冷春曾經提到規定字眼,無疑的這一項奇異的規定,就是不許闖關之人殺傷把守者。此所以臺上各派最厲害的人物一直沒有出手,因為看情形把守者竟可以殺死闖關之人。

  乍聽之下,這道理似是很玄,難以令人置信。既然闖關打擂臺之人不許殺傷對方,而對方卻有權取命,這等架如何能打?

  殊不知這正是極重要的關鍵,各大門派之人如非看在這一點好處份上,誰肯前來參加把關?

  自然這並非全部理由,內中一定還有些不足為外人道的原因,所以各大門派才肯派出高手參與這一場奇怪的集會。

  谷滄海用心地尋思著,記起守關者每次出戰,都是由台主方面指定人選,分明是衡量雙方武功造詣,使得聞關者既不易過得,守關者也不易殺死來人。

  這實在是一宗極奇妙的,天才傑出的安排,哪一個人的腦袋競能想得出這種巧計安排呢?

  他望一望天色,即將破曉,心知這躲在黑暗中的辦法也維持不了多久,當即舉步奔回大路上。

  他乃是打算再與赫氏四魔會合,藉以掩飾身份,以便進一步查探這一場群邪大會的主持人,瞧瞧到底是誰。

  才回到大路上,突然一陣香風送人鼻中。他頭也不回,驀地放步向第三座擂臺迅快奔去。

  一隻白晰的纖手在他後背劃過,尖利的指甲只差那麼一點就抓到衣服。

  換言之,他這一下突然奔去的動作,競躲過了一記暗襲。

  而在對方看來,卻好像事情發生得十分湊巧,他乃是在無意之中避過,並非有意而為的舉動。

  谷滄海很想設法回頭瞧瞧這個敵人的長相,從那一陣撲鼻香風中,他已曉得必是個女子。

  但他筆直奔到擂臺邊,與赫氏四魔會面說話,由始至終,都不曾回頭張望一下,使人感到他實是全然不知曾經有人向他出手之事。

  這個出手暗襲谷滄海的人,果然是個女孩子,作侍婢裝束,年紀約是十八九歲,長得杏眼桃腮,異常美貌。

  她冷冷的眼神一直盯住谷滄海,翠眉緊鎖。在她身後還有一個侍女。長得也相當俏麗,但卻少了那對鋒利敏銳的眼神,是以看來庸俗平凡。

  前面的侍婢打個手勢,後面的侍女便上來,道:「媚秋姊姊有何吩咐?」

  媚秋道:「你可去凜告小姐,就說那柯繼明甚是滑溜,不知是大智若愚深藏不露呢?抑或真是運氣太好,以致我兩次三番都沒試出他的武功深淺。」

  那侍女應聲去了,媚秋遠遠站著,異常留神地監視著谷滄海一切言語舉動。

  她等了好一會兒,忽見赫氏四魔都躍上擂臺,台下除了幾個觀戰之人,便剩下谷滄海孤獨的站著。

  媚秋嘴角泛起一抹笑容,舉步走去,很快就到了台下,挨到谷滄海身邊。

  這回谷滄海卻靈警地向她打量了一眼,隨即回頭再度注意臺上的情勢。

  媚秋雖是奉命查探谷滄海的底細,但目下站在台邊,可就不敢出手,伯他叫嚷起來,驚動了別人。

  心念一轉,輕輕道:「柯三爺,您老為什麼不上臺呀?」

  谷滄海故意皺皺眉頭,不理會她。

  媚秋又道:「柯三爺最好別把小婢的話,當作耳邊風。」

  谷滄海向她一瞪眼,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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