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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這幾句話只說得搖魂、蕩魄二仙面色微變,須知她們的兵器俱是紅綢帶,而帶上的妙用一向保持高度秘密,聯手下至為親近之人也不曉得。

  今日居然被少林僧人瞧破,可見得他們實在眼力過人。

  由此推論,這群僧人競是十分難惹,若是再動手的話,實在不易討好。

  正信僧沉聲說道:「女施主們若是另換兵器,也未免過於吃虧,若是不換兵器,那就迫得貧僧等無法不全力拼鬥,結局定必十分慘烈。因此,貧僧意欲先請教貴派的迷功法力。」

  後面的正定僧洪聲大喝道:「這一場自應仍然由貧僧出陣。」

  正念僧道:「但早先說定由小兄來以身試魔,師弟還是歇一歇吧!」

  正定僧道:「那麼咱們兄弟一同出陣,瞧瞧她們練有什麼鬼魅技倆,竟敢到少林寺撒野?」

  其餘的僧眾哄然道:「這話甚是。」

  正念僧道:「如此也好。」

  那正念、正定二僧大步出來,搖魂、蕩魄二仙已聽見他們對話,又見眾僧如此說法。心知如若不從,只怕會激起一場混戰,其時自然是已方大大不利。

  她們對望一眼,便並肩而出,答應下來。

  當下眾僧和諸女一同離開山門前的廣場,走到一座山谷之內。

  他們留下兩僧兩女在谷中,然後雙方各自退到山腰的石崖上,眾僧在東邊崖上,諸女在西邊的崖上。

  谷中隨風飄蕩著悅耳的歌聲,眾僧俯視下去,但見正念、正定二僧貼背打坐,搖魂、蕩魄二女則在他們面前轉來轉去,載歌載舞。

  這等以美色迷惑心神之術原有幾種境界,到了最高境界之時,根本不須暴露胴體和歌舞,只在顰笑言語之間,就可以勾去對方魂魄。

  這搖魂、蕩魄二女,乃是此道中的高手,本已到達這等境界,無奈她們的對手卻是專門修習禪功之人,以寂滅無欲為最終目的,定力之強,常人難望項背。

  所以她們不得不施展出這等下乘手法。

  但這等手法在她們高手施展之下,力量之強,就不是別人可及。

  猶之如同樣一套拳法,在內功深厚之人與功夫淺薄的人手中使出來,威力便大不相同。

  因此眾僧雖是憑崖下望見,仍然覺得她們的歌舞姿勢有一種迴腸盪氣的魔力,可以想見若是身處其境,定然色授魂與,心猿意馬,難以制抑。

  約莫過了一盞熱茶時分,雄偉如古羅漢的正定僧突然朗聲長笑,響震四山。

  搖魂、蕩魂二女突然中止了歌舞,一言不發,連袂棄出谷去。

  諸女也紛紛離開西崖,轉瞬間走個一乾二淨。

  眾僧奔落谷中,但見正定、正念都安然無恙,心中大慰,談起這場比鬥。

  正念僧道:「赤身教名列天下兩大邪教之一,實在名不虛傳。這兩個妖女的邪法已經十分厲害,若不是得正定師弟暗中護持,我恐怕很難熬得過呢!」

  正定僧道:「我發覺她們的邪法越施展越厲害,深恐還有更高明的殺手,所以逼得施展降魔祛邪大法,使她們心靈受創驚退。經過這一役之後,她們須得苦修一段時間才能復原,總算出了一口惡氣。」

  眾僧說說笑笑返回少林,當他們前赴空谷之時,已把谷滄海留在寺中。

  這時谷滄海迎出來,問明詳情後,也自大喜,當下一道前往叩見本寺方丈弘經大師。

  他們把詳情稟告後,弘經方丈顧視弘一、弘力二老僧道:「目下各大門派都大見凋零,人才寥落,致令妖邪橫行,氣焰日張。本寺今日這一場禍劫若不是應付得宜,而被這一群妖女闖入寺內,露出諸般色相,則縱然後來把她們趕走,但她們的妖邪魅力卻已深入本寺僧侶心頭,永難驅除,後禍無窮,難以想像。」

  弘一大師道:「前些日子五臺山密雲道兄因便修書與本座,便提及五台派有一個根骨天賦極佳的弟子,可望修習成功五台派無上神功心法,這個弟子雖然只有十四五歲,不借男女之事,但仍然被這赤身教的色相邪法迷蕩了心神,以致不復能修習最上乘神功心法。他並且提及武當派也有一個極出色的後起之秀被赤身教弄到身敗名裂。」

  弘經方丈瞧著谷滄海,道:「師弟,你以後須得萬分小心謹慎才好,現在可往遇見應真師叔。」

  眾僧擁著谷滄海到達潛龍院,應真大師已經恢復老樣子,坐在禪榻之上,而這張禪榻卻是擺設在寬大幽雅的露天院子之中。

  應真大師說道:「你們今日一切經過我已盡知,本來以本寺的人手,可以把這一干妖女輕而易舉的驅逐離山,但本寺不欲顯示出真正實力,教敵人不知還有多少長老在此,所以由你們去應付。這也是讓你們有機會去應付大陣仗的用意。」

  眾僧都恭容聆聽,應真環顧眾人一眼,又道:「這一次你們都表現得十分好,不愧是本寺十大高手,但你們從今日開始,將有一陣忙碌,那便是這赤身教敗退之後,黑手派必將來犯。根據本寺所獲的秘密消息,最近的兩個月之內,你們一刻也懈怠不得,必須分批輪班率領本寺精幹弟子,巡邏防守。若然稍有疏露,逼得本寺長老們非親自出手不可,那便是本寺的奇恥大辱,傳揚出去,勢將被江湖群雄恥笑。」

  谷滄海肅然道:「弟子有一點不大明白,還望師尊指點。」

  應真威嚴地望他一眼,道:「說吧!」

  谷滄海道:「本寺長老若然出手,勢必重創來敵,如此,怎會反而成為本寺的奇恥大辱?」

  應真道:「你問得好,第一,本寺長老被逼出手的話,便顯示現下任職的人過於無能。第二,本寺長老連我在內,一共四人,那三位都是你師伯,你也是知道的。他們眼下無一不是年逾九旬的老人,筋骨已衰,除了內功益發深厚之外,若論血氣之勇,自然遠不及精壯之人。因此他們出手之時,若然萬一發生不幸,本寺焉能忍受?」

  他略略一停,但見眾僧無不為之色變。

  他深知這等道理眾僧不是不懂,然而對尊長輩崇敬過甚,反而不會考慮到筋骨衰朽這一點,也就是說不會考慮到他們仍有被敵人擊敗的可能。

  這原是人之常倩,不足為怪。

  應真沉默了一下,才道:「第三,黑手派若然來犯,定必盡起派中高手,人數不少。同時為了卸責,一定會邀約好些著名凶邪之輩聯手來犯。這些魔頭們昔年大都與我見過面動過手,雖然都敗在我手底,但他們確實各有專長,不可忽視。譬如陰陽扇符平、都陽湖毒龍張鏡、外號雷怪的西涼雷敖、南疆杜蛛娘這些凶人,只要來上一個,你們就很難應付得住了。」

  眾僧面色沉重,他們都聽過這些著名凶邪的聲名,而應真這麼一說,可見得這些魔頭實在厲害不過。

  應真豪氣忽發,長笑數聲,道:「但這些不可一世的魔頭們沒有一個不曾栽在我手底過的。因此他們深心之中對少林寺三字,實在十分忌憚,可惜我不能親自出手,把這些凶邪們一一制服。」

  眾僧被他的豪情感染,都露出奮然之色。

  谷滄海道:「若然師尊可以出手,他們焉敢動侵犯本寺之念。但目下師尊不能出手,假使他們通通被約了來,那時如何是好?」

  他仗著自己年輕,所以有些別人不便動問的話,也可以開口。

  應真道:「不錯,倘使這些凶邪通通被約來對付本寺,聲勢果然十分浩大。不過到了這等情形,我和你師伯們自然都會出手。麻煩的是這些凶邪只來上一兩個,教我們不值得全力對付,而你們又無法應付。」

  眾僧退去之後,應真便帶了谷滄海去遏見光德、光慈、光悲三位長老,計議此事。

  光德老方丈微笑道:「應真,你最是足智多謀,本寺多少代以來,都沒有發生過邪教膽敢侵犯之事,為兄等老矣,全仗你籌思對策,好生應付。」

  光悲長老終是姜桂性子之人,勃然怒道:「好大膽的妖孽,咱們不去找他們晦氣已經算他們走運,眼下居然膽敢到本寺滋事,哼,哼,趁這機會大開殺戒,多誅幾個凶徒也是好的。」

  光德老方丈只是微微而笑。

  光慈長老卻勸他道:「三弟你已是八九十歲之人,怎的還有如許火性?試想咱們兄弟的輩份、聲名今日何等祟高,不比往昔主持寺務之時可以輕易出手拼命,況且……」

  他沉吟了一下,才接著說道:「況且咱們少林寺歷代能夠保持威名,使妖邪聞風色變,不敢輕易侵擾之故,全是由於歷代都能培養出一兩個非常出色的高手,技壓武林才能如此。咱們一則年紀老大,筋骨已衰。二則咱們究其實都算不得是一流高手,幸好咱們那時培養出應真師弟。而現在繼起未及,他又不能出手,本寺面臨妖邪侵犯之禍,實是一大危機呢!」

  光悲大師自然知道光慈之言句句皆真,無法反駁,因此只好氣得連連怒哼。

  谷滄海這刻已明白了不少事,心想:「敢倩師尊乃是少林寺第一高手,但他眼下含冤受屈,不能出手,可以想見他心情之沉重痛苦了。」

  這幾位少林寺輩份最尊祟的長老計議了一番,又把弘經方丈和弘一、弘力等三老召來,商討全盤大計,最後總算找出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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