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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二


  畢太沖道:「為父自有分寸,你忍耐一下。」

  他們這邊起鬨,圍攻林峰的李袞、馬風二人不禁分心,林峰猛可運刀疾衝,身刀合一,幻化成一道精芒,鏘的巨響一聲,從劍光槍影中射出圈外,落在陳若嵐近側。馬、李二人追撲時,都被畢太沖喝退了。

  廝殺完全停頓,林峰行到陳若嵐身邊,眼睛望住黑衣人,低聲問道:「陳姑娘,你可認識他?」

  陳若嵐平靜地道:「現在還不知道,試想他目前打扮成這種樣子,如果從前不是的話,就箅是很熟的人,也將認不出來。」

  林峰道:「姑娘說得甚是,但姑娘心中一定曾經暗加猜測,只不知能不能賜告?」

  陳若嵐恬然一笑,道:「不,我不願把心中的猜想告訴你。」

  畢太沖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交談,只聽他冷冷道:「閣下的刀法,果然不同凡想,不過若是單靠這麼一招,便想稱雄宇內,又膽敢與本爵為敵,只怕還差了一點。」

  黑衣人一言不發,山風勁拂中,他身上的黑衣袍卻全然不動,使人懷疑那件衣裳,不是一般絲綢棉毛的質料。

  畢鵬飛厲聲道:「喂!小子一你啞了不成?你究竟有沒有姓名?」

  黑衣人仰天冷哂一聲,突然舉步向雷大聲、郭平二人行去。他雖然不曾拔刀在手,也沒有做出什麼姿勢。但旁邊的人也好,局中的雷、郭二人也好,都清而楚之曉得這個黑衣人,打算攻擊他們。

  這兩人嘗過他神奇奧妙的一刀,心中大凜,齊齊擺開門戶。郭平鐵棍較長,宜於遠攻,是以擺出出擊的架式,雷大聲的利刀較短,宜於防守,是以擺出守勢,連郭平一起護住。

  他們平時配合慣了,故此不必聯絡,便自然而然的採取聯手之勢,攻守兼有,密合得宛如是一個人的。

  黑衣人腳下竟然不曾稍滯,一直向雷大聲、郭平迫去。他一下子就踏入了郭平鐵棍威力範圍之內,郭平大喝一聲,掄棍斜掃,雷大聲也運刀如風,封住敵人長刀可能攻到的方位。

  只見黑衣人長刀出鞘,一片精芒隨刀而起,奪人眼目。噹一聲震開鐵棍,刀鋒不知如何已到了郭、雷二人面前,雷大聲的刀式居然完全發揮不出防守的作用。黑衣人直到這時才大喝一聲,刀光如閃電掣動,一晃眼便收了回去。

  雷大聲和郭平兩人一齊血光崩現,先後仆跌地上,敢情每人已挨了一刀,傷中胸腹要害,是以都立時了帳。

  他這等驚世駭俗的刀法,所有的人都瞧呆了。只有陳若嵐還能夠保持冷靜,在這人人發楞之時,卻轉眼查看畢太沖的反應。

  只見這個來自瑤沙島的高手,面上也滿是駭異之色。至於畢鵬飛,那是更加不必說了。

  黑衣人殺死了雷大聲和郭平,長刀當時就收回鞘中。他轉身遙對畢太沖,岸然屹立,好像這一幕殺人之舉,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現在根本不值得提及。這種明快決斷,乾淨俐落的風度氣魄,林峰第一個感到不勝佩服。

  畢太沖迅即恢復如常,道:「好刀法,好刀法,如果本爵沒有看錯的話,這一刀應該是魔刀嫡傳心法。」

  眾人聽到「魔刀」兩個字,無不聳然動容。

  畢鵬飛道:「若是魔刀心法,那麼他必定是白衣刀客厲斜啦!」

  香姑怯怯道:「可是他穿的是黑衣啊!」

  畢鵬飛道:「又不是皇帝老子御旨規定他一定要穿白衣服,嘿!他若是忽然不愛穿白衣服,改著黑衣,我第一個不覺得稀奇。」

  沒有一個人出言駁斥畢鵬飛,因為那個黑衣人並沒有否認。因此大家都有認為此人便是厲斜的傾向。

  林峰突然說道:「不,這一位不是厲斜,只是另一位刀法大家而已。」

  畢鵬飛立刻反駁道:「你憑什麼說他不是?難道他的刀法,還不足以證明麼?」

  香姑終是有著女人的死心眼,帶著一點懼意插口道:「他的衣服顏色不對,我總是覺得……」

  畢鵬飛冷笑一聲,道:「衣服的顏色能證明個屁,真是笑話之至。」

  林峰朗聲道:「別的人穿什麼衣服都不打緊,但厲斜一向白衣飄灑,已成為他的一種標誌了。他是何等人物,豈肯輕易改變他的標誌?所以我認為他不是厲斜。」

  兩造相持之下,而他們所爭論的關鍵人物卻不作聲,亦沒有任何暗示。

  畢鵬飛冷哂一聲,道:「我問問家父,看他怎樣說?」說罷,當真向畢太沖詢問。

  畢太沖沉吟了一下,才道:「我認為林峰的話相當可信,這位黑衣人不是厲斜。」

  畢鵬飛聳聳肩,目光無意中掃及陳若嵐,心中一動,高聲問道:「陳姑娘,你怎麼說?」

  陳若嵐緩緩道:「這位黑衣先生的外型雖然看起米不似是厲斜大俠,可是我卻認為他就是厲斜大俠。」

  她這麼一說,局面登時變得很奇怪可笑,因為她與林峰本是同一陣線,但見解不同。畢氏父子亦是如此,變成畢太沖和林峰意見一致,陳若嵐卻贊同畢鵬飛了。

  林峰欠一欠身,問道:「請問陳姑娘,何以見得這一位就是厲大俠呢?」

  陳若嵐道:「武功到了厲大俠這等地步,身型的高矮肥瘦,都可略加變化。衣服自然更不必提了。然而有一樣卻是假裝不來的。」

  林峰忍不住插口問道:「等一等,陳姑娘請恕在下唐突,何在下非先請問一聲不可,那就是你以前見過厲大俠沒有?」

  陳若嵐點頭道:「有,甚至還親眼見過他殺死一些武林高手。」

  人人都驚異地瞧宥她,猜不透她何時見過厲斜?

  林峰呼一口氣,道:「你見過就好啦!請往下說吧!」

  陳若嵐問道:「我見過就好啦?這話是什麼意思?」

  林峰道:「因為咱們的爭論,只要這位兄台取下竹笠,露出面目,是非立分,所以你須得曾經見過厲大俠才行。」

  陳若嵐道:「假使我沒有見過,豈不是是非永遠不分了?」

  林峰道:「那倒不然,在下雖未見過厲大俠,可是曾聽家師詳細形容過,所以自信還可以認得出來。」

  陳若嵐問道:「令師是哪一位?」

  林峰坦然應道:「家師姓沈諱宇,陳姑娘可曾相識麼?」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林峰面上,顯然是因為他提到沈宇的緣故。

  陳若嵐驚訝地笑了一笑,道:「啊!原來你是沈大俠門下,我認得他……」她那對澄澈如一泓秋水的眼睛,轉到黑衣人那邊,又道:「假如他是厲先生的話,便可以證明我識得沈大俠了。我們三個人曾經在一起碰面,還說了不少話,對不對?」

  黑衣人毫無表示,陳若嵐輕輕嘆一口氣,道:「你也許不是厲先生,可是你的刀法,卻必定是厲先生才辦得到。」

  黑衣人哼了一聲,掩飾他身體的震動。原來陳若嵐一直很安詳平靜,極罕得流露出感情。故此她的嘆氣,竟然使全場之人,無不為之心弦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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