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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胡真道:「你可敢說來聽聽?若是當真,我就馬上亮劍,與你拼上一場。」

  厲斜自是不能瞪著眼睛承認沒有辦法,念頭連轉,道:「古人說過一句『所惡有甚於死』的話,想來你也曾讀過。」

  胡真道:「是的,我知道。」

  厲斜道:「這話的意思是說,有些事情,令人厭惡畏怕的程度,更甚於死亡。因此,可知世上最可怕的,並不一定是死亡。例如你,有些事情,能令你感到無限痛苦,寧可死掉,也不願忍受這等痛苦。」

  胡真道:「聽起來很駭人,可是你辦得到麼?」

  厲斜道:「你最好別迫我。」

  胡真現出吃驚的神情,望著這個面色蒼白,神情冷漠但又瀟灑不俗之人,可當真不敢再用言語迫他了。

  厲斜的目光轉向他背後的屋子,冷冷地瞧看一陣,才道:「屋內還有什麼人?」

  胡真訝道:「你以為有什麼人?」

  厲斜道:「我現身之後,你才從屋內出來,若然此屋別無他人,你怎會逗留那麼久?」

  胡真聳聳雙肩,道:「我當真沒想到你是如此精明的人,不錯,屋子裏還有人。」

  厲斜道:「是什麼人?」

  胡真道:「你何不自己進去瞧瞧?」

  厲斜面色一沉,殺機四射,冷冷道:「到底是什麼人?」

  胡真見他有點動火,心中暗笑,忖道:「此人火性甚猛,容易受激,由此推測他的刀法,亦隨時會因此而出現破綻,這便是他的弱點了。」他忙道:「我叫他出來,好不好?」

  厲斜道:「那就快一點。」

  胡真移到門口,回頭一看,但見沈宇已經躺在床上,蒙頭而睡。村女陳春喜,則發怔地站在一邊。

  胡真向她笑一下,道:「春喜,出來吧!」

  陳春喜舉步行來,走了幾步,忽然停下。

  胡真道:「不要害怕,沒有人要傷害你。」

  陳春喜這才又舉步,走到門口。

  厲斜一瞧是個年輕村女,長得相當甜美,當下雙眉一皺,凝眸尋思。

  胡真道:「厲兄,你想什麼?」

  厲斜瞪他一眼,道:「誰跟你稱兄道弟?」

  胡真伸伸舌頭,道:「你又生氣了,是不是?」

  厲斜道:「屋子內一定尚有別的人。」

  胡真道:「你怎生得知的?」

  厲斜道:「我有兩個理由,而且我敢斷言,屋內之人,必定是個男子。」

  胡真雖是滿腹智計,長於應變之人,聽了這話,也不禁當真愣住了。

  厲斜一瞧他的表情,已知自己推斷不差,可是他不喜反怒,眼中射出兇光,殺機四溢。他冷冷道:「叫他滾出來。」

  春喜驚道:「他不行。」

  ▼第五章 舌劍唇槍

  厲斜道:「他是你什麼人?」

  春喜道:「是我哥哥。」

  厲斜道:「胡說,不是你哥哥。」

  胡真定一定神,道:「你還沒有看見,怎知那人不是她的哥哥?」

  厲斜道:「難道凡事都須親眼看見,才始得知麼?我不須看見,亦不曾聽到聲音,但卻曉得屋內有人,而且也曉得是個男子,這就是證明了。」

  胡真道:「你一定曾經聽到聲音。」

  厲斜道:「不是聽到聲音。」

  胡真道:「那你憑什麼呢?」

  厲斜道:「我有我的方法。」

  胡真道:「好,就算你另有辦法,但那人當真是春喜的哥哥。」

  厲斜道:「我不相信。」

  胡真道:「咱們可要打賭?」

  厲斜皺皺眉頭,道:「閉口,你們都進去。」

  胡真只好服從地推了春喜入屋,他們進去之後,厲斜也就跟著進來。

  胡真心中一動,忖道:「他要我們先入屋之故,自然是為了便於監視。可是以他的武功,即使讓我留在外面,也不須怕我逃走,因為他的武功造詣,已達到心念感應的境界。我在外面一逃,他馬上可以察覺而出手追殺。當此之時,他因感應而發出刀招,人刀合一,其勢已是馭刀追擊,必能追上我,把我殺死於十丈之內。」

  他想到此處,不禁打個寒噤,但思路並未停止,仍然想下去道:「那麼為何還要驅我們入室,加以監視呢?若是沒有其他更玄妙的理由,則這個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他不想殺死我。」

  他得到這個結論,心中一陣輕鬆之感,可是隨之而來的,卻又是無窮的迷惑。因為厲斜雖然殺的都是殺孽滿身,悍惡無比的黑道高手。但顯然他也不是替天行道之士。照胡真的看法,厲斜之所以不向各家派高手開刀,主要原因,還是為了避免武林太大的壓力。換言之,他現下尚是修習這一路極為凌厲和奧妙無比的刀法的時期,所以他不想樹敵太多。假使他所殺的,竟是各大門派的高手,則他的暴行,早就傳遍江湖,而不會至今尚是一大秘密了。

  總之,胡真從種種跡象推論,這厲斜並非行俠仗義之人,所以當他認為尚須保持秘密之時,他將不顧一切的殺死任何足以洩秘之人。既然如此,則他為何對殺死胡真之舉,似乎大有不願之心?難道他這個心腸比鐵石還冷硬之人,竟有憐憫之心麼?

  胡真心念轉動之際,只見厲斜已走到床前。他把握時機,突然間縱出門外,施展輕功身法,放步飛奔。

  但他才奔出六七丈,已經感到不好。雖然在事實上他並沒有聽到任何聲響,也沒有看見什麼。只是在他感覺之中,生像已拖上一條尾巴似的,又好像是當他每跨一步騰竄之際,後面也有人作同樣的動作,與他的動作吻合無間。由於這種怪異的感覺,使他泛生出無從擺脫之感。這是一種令人沮喪的可怕感覺,故此胡真決定停步察看。

  胡真身形一停,回頭望去,但見厲斜尚在三四丈之外。以這等距離,胡真自問自己的輕身功夫,定可把他擺脫。可惜他已棋差一著,以致被對方趕上來。

  厲斜如疾風般捲到他面前,怒道:「下次你再敢輕舉妄動,我保證你在十丈之內,血濺黃沙。」

  胡真聳聳肩道:「我早就知道你有這等本事。」

  厲斜更為忿怒,道:「那麼你為何敢逃走?」

  胡真道:「剛才你還沒有殺我之心,我為何不利用一下?現在你已改變了主意,我絕對不敢嘗試了。」

  厲斜瞪他好一陣,才道:「你雖是才智過人,但碰上我,算你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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