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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崔小筠幾乎忍不住想再看清楚涂森的樣子,因為連她也聽說過,三陰教全都是女的,但在教主之下,一定有一個男性主持大局,百餘年來規矩如此,是三陰教特別的地方。

  她同時聽說,這個唯一的男性總管,必須是三陰教特級高手,才智亦須高人一等,因而該教教主若算是靈魂的話,這個男總管就是一切行動的總樞紐。

  關於三陰教這種特殊傳統,外面的人沒有不感興趣的。尤其是三陰教的徒眾,多是年輕漂亮的人,那麼這個唯一的男性,與她們如何相處?是亂七八糟左右逢源呢?抑是嚴守教規禁條,絕對不與本教弟子發生任何關係?

  只要有人談起三陰教,沒有不提到勾魂客涂森,沒有不作各種猜測的。

  展鵬飛當然認識勾魂客涂森,因此當他在肆外皺皺眉頭之時,便認為涂森是已經發現了自己的緣故。

  但現在才知道敢情涂森也認得王妙君和程雲松,這並不是奇怪之事,因為王、程二人乃是斷腸府有數高手,他們彼此縱然未見過面,亦應彼此從種種特徵認出來。

  這個傢伙不與我打招呼,也不表示認出王妙君、程雲松,不知安的什麼心腸?他率兩女來此,莫非也參加了屠龍小組不成?

  展鵬飛越想越不妙,當下也蘸茶寫道:「兩個女的是誰?」

  王妙君寫道:「我不認識。」

  崔小筠也參加寫字談話,蘸茶寫道:「他鼻子很勾,顴骨高,心地必甚陰險,但長得不算難看。」

  程雲松最後也參加了,寫道:「何止不難看,他還是有名的美男子呢!」

  崔小筠寫道:「美男子談不上吧……」

  勾魂客涂森突然回頭,大聲叫伙計過去,問道:「你們這兒是集石莊扶醉居,沒錯吧?」

  伙計道:「沒錯,小店字號就是扶醉居。」

  涂森好像有意讓他們聽見,說道:「有幾個人約我到這兒見面,其中有一個是老道人,道袍前後心有個血紅的八卦,你見過沒有?」

  那伙計點頭道:「見過,見過,那是齊空玄齊老仙,但今天他老人家沒來過,也沒聽說約了人。」

  這麼一個人,展鵬飛早已聽說過,得知是三教中的七星教高手,而且是七星教掌門不夜城主高晉的師叔,身分名氣還高於該教著名的七瘟神二十一惡煞之上。

  說起來也很有趣,關於這些武林一流高手的知識,他正是從勾魂客涂森那兒獲得的。那時三陰教算是收羅了展鵬飛,由他出面調查各派的動靜,因為展鵬飛乍入江湖,對各大邪派以及武林其他名家高手都茫無所知,所以涂森花了不少時間,把這方面的人物,以及每個人的特徵,武功強弱所在,一一詳細告訴他。

  涂森又問道:「那麼有沒有一個姓裴的教書先生來過?他年紀大約五旬左右,方巾長衫,道貌岸然,看來很有學問的樣子。」

  伙計忙道:「裴先生來過,可是也在昨天,不是今天。」他話聲中有巴結意味,可見涂森提到的兩人,在這伙計心目中乃是大人物。

  涂森道:「奇怪,我再問你,可有一個白面書生,叫做玉簫生的,或者一個頭佗,長得怪形怪狀,叫做玄蜃頭佗的沒有?」

  伙計道:「他們都來過,但今天沒見到,小的剛才到鎮上買東西去了,不知掌櫃有沒有見到他們光臨……」

  涂森面色一沉,冷冷道:「廢話,叫掌櫃的來。」

  伙計可真不敢得罪這些來路不明之人,登時苦起嘴臉,道:「但掌櫃的也不知哪兒去了,小的正在納悶。」

  涂森瞪他一眼,便轉過頭去望住窗外,那伙計像受了驚的狗一般,夾著尾巴走開了。

  王妙君在桌面上寫道:「他提的幾個人,一是大偽教的西儒裴宣,一是老狼谷的玉簫生,一是燃犀府的玄蜃頭佗,聽來俱是組成屠龍小組的人手,只有我們斷腸府的大屠夫蒙良沒有提到。」

  程雲松寫道:「此人已暗示屠龍小組約在此地會面,而他帶了兩女應約而來,可能就是三陰教參加屠龍小組的人。」

  崔小筠連忙寫道:「展鵬飛你快點兒溜,遲恐來不及。」

  展鵬飛寫道:「好,多謝諸位,我走了。」

  他正要起身,那邊涂森傳來的話聲,使他暫時中止,側耳而聽。

  只聽涂森對那兩女說道:「咱們出來已有一段時間了,你們猜我正在想誰?」

  左邊的白衣女笑道:「敢是想念教主?」

  他們的教主,便是無邪仙女,展鵬飛腦海中泛起那張純潔美麗的面龐,不禁泛起了異樣之感。

  涂森道:「哼,別亂猜,我正在想阿平。」

  展鵬飛面色微變,阿平,這個漂亮的少年,可以算是世上他唯一關心之人,雖是師父臨死以前才讓他們相識的,可是在零落的師門中,他只有這麼一個師弟,只是他們相處一起的時日何其的短?

  阿平現在怎樣?三陰教之人有沒有為難他,涂森特地提起他,有何用意?是不是暗示說還有一個人質在手,要我展鵬飛聽話?

  在涂森右邊的白衣女,微笑道:「教主好像對阿平很不錯,還教他練功,啊,你不喜歡我們提到這些話麼?」

  涂森道:「你們都是第一次踏入江湖,平日雖然聽說江湖人心險詐,但還沒有機會體驗。這一次……」

  他沉吟一下,面上泛起難得的笑容,又道:「這回你們好好把握機會,有些事情,我讓你們做主,看你們如何應付,考驗一下你們的能力。」

  兩個白衣女都欣然綻開可愛笑容,她們涉世未深,正如涂森所說的,很多道理僅是耳聞而已,並未曾有過經驗。在她們的年紀,又具有一身絕藝,有很多事不是她們能自動地設想考慮的,舉例來說,以她們的出身,貧窮永遠不使她們覺得可慮,雖然她們也知道財寶的重要,貧窮的苦惱,然而,她們只知道:「貧窮」的確存在,卻與她們沒甚關連。

  展鵬飛猜不透涂森忽然對兩個白衣女說這番話,究竟存什麼心?是含有深意呢?抑是故意撇開早先的關於阿平的話題。

  王妙君看出他的煩惱,只不知煩惱的由來。但時機緊迫,已不容她深想了,當下蘸茶寫道:「展鵬飛,快走,遲則不及。」

  崔小筠玉手伸出抹去桌上的字跡,接著寫道:「有人來啦。」

  她一直注意著外面,是以比其他的人早一步發覺有人接近酒肆。

  展鵬飛只好暫時中止逃走的行動,等了一下,酒肆門口出現了一個方巾儒服的中年人,相貌端莊正派,舉止斯文有禮,一望而知是個學富五車的儒者。

  他在門口整整方巾,這才一步步走入肆內。看他的樣子,似乎連每一步該走多少尺寸,也有所講究。

  此人就算沒被涂森方才提到,在座的差不多都可以猜得出是西儒裴宣,一個在大偽教居第二把交椅的人物。

  伙計張羅著請他落坐,西儒裴宣似乎很坦然,開始之時根本目不斜視,直到坐定之後,伙計把香茗泡上來,他舉盅吸了一口,這才徐徐審視肆內各人。

  他的目光先轉到展鵬飛這邊,大概認得出王妙君和程雲松,僅僅是見過面,所以沒打招呼,目光也很快掠過,隨即在展鵬飛和崔小筠面上多停留了一陣。

  這也難怪他多打量這兩人,因為從這四人所坐的位置姿勢等判斷,分明那程雲松與崔小筠是一對,展鵬飛和王妙君又是一對。

  那程雲松、王妙君二人的來歷底細,俱已知曉,不必多費氣力。至於崔、展這兩個年輕漂亮的男女,顯然是被程、王二人弄上手的,將屬斷腸府的犧牲品,來歷未明,故此多注意了一下。

  不過還好的是這兩人不懂武功,他們的身分底細已由斷腸府摸過,大概也不成問題。

  崔小筠那種出世絕俗的氣質,使西儒裴宣禁不住多看一眼,暗暗羨慕程雲松的豔福不淺。以他的經驗,女孩子美麗的還容易找,具有這種特別氣質的,便不多見了。

  然後,這位大偽教的高手,目光轉到涂森和兩個白衣女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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