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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〇


  香積櫥中的老僧,年事甚高,龍鍾衰朽。年訓見過多次,向來沒有什麼印象。然而目下他正當施展白骨教至高無上邪法之時,這個老僧的形像,突然清晰鮮明地浮現於心頭,使他頓時有所警覺。另外姚秀娟的形貌,特別是她那一絲不掛,白皙豐滿的身體,同樣鮮明地出現在他腦際。

  姚秀娟的印象,是剛剛得到的,也就是雲散花尾隨了凡之時,他亦從間道斜截窺伺,是以看見了姚秀娟與了凡和尚偷歡的情景。反而雲散花因為走開了,沒有看見這兩人的醜態。

  年訓並不是從未見過這等男女交歡的情景,由於他是邪教高手,這等邪惡淫亂之事,比誰都經歷得多。再者姚秀娟雖然算得上是個艷麗少婦,但以年訓的經驗眼光,最多只評為二等貨色,所以他亦不會著迷。

  正因如此,年訓才會覺得彆扭,因而停步,一是那個衰朽老僧、何以會使他泛起強烈的印象?二是姚秀娟憑那一點,居然能令他勾憶起她的胴體,並且感到她有一種不可抗拒的魅力呢?

  他以「白骨教」掌門的經歷造詣,相信自己目下一定是面臨厄劫。才會發生這等異常的情況。

  齋堂面積不大,從門口望入去,一目瞭然。堂內靜寂無人,可是左右各有一道門戶,卻像是一對巨大的眼睛正在窺伺著他的舉動。

  年訓停滯尋思了片刻,口中的淒厲嘯聲,已遠不如早先那麼高亢可怕。可是節奏時變,另具一種陰森可怖的意味。

  他舉步走入齋堂,凶光四射的雙眼,不住轉動打量,直到他走到兩道門戶之間相等距離的一點時,他馬上煩躁暴怒起來,恨不得分身為二,同時向兩邊撲去,瞧瞧究竟是怎麼回事。

  敢情這兩道門戶,對他而言,吸引力竟是相等。他一方面想看看那個衰朽老僧,對於他的來臨,有何反應,另一方面,又渴望去瞧瞧姚秀娟。

  但年訓邪法再高明,也無法分身去瞧,因此他只好作一抉擇,當下一抹頭,往左方行去。

  他迅如電光石火般越過那片菜園,躍過圍牆,落在院中。口中嘯聲馬上收歇,不過雙目泛射的凶光和渾身的邪氣,仍然極濃。而且由於頭髮披散,動作神速,看來真是和鬼魅一般。

  他在院中一站,窗中便有了動靜,原來是一個美麗的少婦,由於驚駭之故,站立不穩,是以用手扶住窗框。

  她雲鬢不整,衣襟敞開,裸露出大部份胸脯。她看起來是那麼震駭,可知她絕對不是故意羅襦半解,來誘惑這個男人的。

  年訓一步步行去,直到迫近窗前之時,那少婦才「啊」了一聲,渾身大大的發起抖來。

  年訓仍然不作聲,冷冷的望著這個女人。

  他早先已窺伺見過這個女人尋歡作樂時的形相,是以已知道她賦性淫蕩。這刻他的心中,充滿了淫邪之念。

  姚秀娟驚魂不定之中,居然也看出這個男人的心意,於是很快就平靜下來,慢慢的泛起一個媚笑。

  她不但懼意已消,甚至還瞧出這個邪氣的男人,長得甚是俊美,而且有一種強大的吸引力,使她生出願意獻身以取悅他的感覺。

  年訓一聳身,從她頭上躍過,掠入房內。

  姚秀娟回頭一望,接著向他走去,一面說道:「你是誰?」

  年訓冷冷道:「我的姓名和你有關係麼?」

  姚秀娟道:「沒有關係,我要的是你。」

  年訓道:「你不怕?」

  姚秀娟道:「我懂得男人,現在我一點也不怕,但等到你發洩過之後,情勢就不同了。」

  年訓桀桀笑道:「說得好,淫婦,到床上去吧!」

  姚秀娟貼向他身上,與他一起向床榻移去,然後一齊倒在床上。

  這對男女很快就變得赤裸裸的一翻滾在一起;正當這時,年訓突然像石頭雕成的人一般,動也不動。

  姚秀娟口中發出淫蕩的聲音,但見他竟沒有一點反應,這才注意到他雙眼凝定,神色專注,似是在傾聽什麼聲音。

  她也聽了一下,才道:「你怎麼啦?」

  年訓眉頭一皺,道:「廚房那個可惡的老和尚,居然大聲念起經來。」

  姚秀娟道:「沒有呀!哪有聲音?」

  年訓道:「你當然聽不見啦!」

  姚秀娟道:「你說的是廚房那個老和尚麼?」

  年訓道:「就是他。」

  姚秀娟笑道:「別胡思亂想,我們玩我們的。」

  她見對方仍無任何動靜,當下又道:「那個老和尚是個啞巴,難道你不知道?」

  年訓訝道:「是個啞巴?」

  姚秀娟道:「我何必騙你。」

  年訓道:「我聽說有些得道高僧,往往幾十年不開口,裝作聾啞之人,他或者是這一類。」

  姚秀娟道:「他才不是呢!」

  年訓道:「為什麼?」

  姚娟道:「他常常咿咿呀呀的跟我說話,比手劃腳,很著急的樣子,至於他是不是高僧,我更加曉得,他絕對不是。」

  年訓道:「你如何曉得他不是高僧?」

  姚秀娟笑道:「那有高僧會偷看女人洗澡的?」

  年訓不禁一笑,道:「這話可是當真?」

  姚秀娟道:「當然是真的啦!又不是只有一回,我就算看錯人,也不會每次都錯呀!」

  年訓失笑道:「原來如此。」

  姚秀娟昵聲道:「來呀!你還等什麼?」

  年訓耳際已聽不見那陣抑揚頓挫的誦經聲,陡然間但覺慾火上騰,除了立即佔有這個女人之外,再無別的想法。

  然而他的深心卻隱隱有一絲不安。不過慾火通常能令人拋去任何顧忌,足以使才智睿發之士,迷失其中。

  年訓當此慾火焚心之際,也未能免俗。因此,直到雲收雨散之後,深心中那一絲不安,突然變成巨大的陰影之時,他除了驚覺後悔之外,已經無法使時光倒流了。

  他迅速地穿回衣服,雙眉緊皺,看來滿懷心事。

  姚秀娟懶惰地躺在床上,微揚惺眼,媚蕩地望著這個男人,她一點也不明白,何以在滿足了大慾之後,竟然會有悔恨的意思。

  因為她看得出這個男人,並不是那種律己至嚴的君子,相反的他是道地的邪惡人物,難道會為了與別的女人苟合,而感到良心不安麼?

  年訓的目光,在她的身體上巡逡了一下,雙眉皺得更緊了。

  這刻他已把頭髮束好,恢復了往時的翩翩風采,俊逸照人。因此他的憂愁之色,很是引起別人的同情。

  姚秀娟忍不住問道:「你怎麼啦?好像有很多心事似的。」

  年訓道:「是的,我有很沉重的心事。」

  他拿起她的衣服,丟在她身上,示意她穿起來。姚秀娟依言做了,但心中一點也不明白此舉用意何在?

  姚秀娟道:「你若是餓了,我去弄點什麼給你吃。」

  年訓道:「我不餓。」

  他歎口氣,道:「那個廚房的老僧,叫什麼名字?」

  姚秀娟道:「你怎麼還想著他?他叫什麼我不知道,因為叫他他也聽不見,我們大家提起他時,只說那個『老聾』,就知道說的是誰了。」

  年訓道:「老聾一定是個高僧。」

  姚秀娟道:「為什麼?」

  年訓道:「因為是他使我找上你的。」

  姚秀娟更為驚異,道:「這話怎說?是他叫你來找我的麼?」

  年訓道:「他沒有當面叫我這樣做,可是此一形勢,是他做成的。」

  姚秀娟道:「我不懂。」

  年訓道:「你當然不懂,唉!想不到我多年功行,竟毀於一旦。」

  姚秀娟空自用心推究其故,但仍然無從明白。

  年訓苦悶地在窗邊的椅子坐下,手指不斷地敲著桌面,顯示出他心中的煩躁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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