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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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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希言道:「你說得也不錯,一個人立身處世,應該有些原則,絕對不能改變。」 余小雙訝道:「那麼她是對呢?是錯呢?」 杜希言道:「她如果獻身求活,在她而言,乃是對的。可是換了別人,譬如是你吧,此舉便錯得不可原諒。」 余小雙大惑不解,凝視著他,問道:「為什麼?」 杜希言道:「因為她本來就是不談名節禮教之人,在江湖上,有誰不知『多妙仙姑』李玉塵的名字?所以此舉在她來說,乃是非常自然的事。」 他毋須再作解釋,余小雙已經明白了。當下問道:「你能原諒她麼?」 杜希言道:「那要看我與她將是什麼關係而言。如果她照舊與我沒有任何關連,我為何不原諒她?對不對?」 余小雙道:「你的話總是很有道理的。」 杜希言的目光再度掠過那個半裸的女人,突然間心旌搖盪,當下不禁大吃一驚,連忙移開眼光。 他暗自想道:「這個女人真是不愧被公認為一代妖姬,雖然在昏迷之中,還這般誘惑人,我其不明白以前如何抗拒她的?」 此念方自掠過心頭,馬上就有了主意,道:「小雙,我決定把李玉塵交給淩九重。」 余小雙道:「哦!這是什麼意思?」 杜希言道:「與我剛才想的相反,應該是李玉塵交給他,看他如何處理?若果我猜得不錯,這兩人以後都不會重現於江湖上。」 他向四周看看,便又道:「你先找一個藏身的地點。」 余小雙依言行開,不一會,便在兩丈處叫喚他。 杜希言過去瞧瞧,這地點甚是合適,除非有人走到跟前,決計不會發現。而他們卻能窺看得見淩九重那邊。 他過去把淩九重細看了一陣,想道:「他乃是中了邪法,以致朱去知覺。但時間隔了這麼久,加以施法之人,身負重傷,邪法應已失效才對,為何仍昏迷不醒?」 他再檢查一下淩九重,發覺他似乎是在自然的昏迷狀態中,與邪法或藥物都無關係,登時若有所悟。 當下伸手在他人中上輕輕捏了幾下,又拍了三處穴道。轉眼之間,淩九重已發出『唔唔』之聲,似要回醒。 杜希言立即奔到余小雙身邊,與她一同藏匿起來。 他一面嗅吸著她發上的幽香,一面低聲道:「淩九重是跌昏了,所以邪法雖然已解,仍不回醒。」 余小雙伸手碰他一下,道:「他醒啦!」 淩九重已睜開眼睛,朝陽使他一時看不見任何物事。過了一下,他移轉眼睛的方向,便看見四下景物。 他迅即坐起身子,一面呼吸調息,運功行氣。一面轉動眼睛,機警地向四下查看,對身邊的李玉塵不予置理。 直到他認為四下已無別人,這才開始審看李玉塵。 他把她翻轉來,便面孔朝上,發現她沒有死。這時,除了她嬌豔誘人的面孔之外,他還看見了她赤裸的雙腿。 這個年輕高手馬上又轉眼四看,直到認為情況穩妥,當真沒有旁人在側,便伸出一隻手,落在她的大腿上。 余小雙看得幾乎閉起眼睛,因為淩九重並非摸摸李玉塵的大腿就算數,跟著還做出十分猥褻下流的動作。 杜希言是個男人,所以除了感到刺激之外,並沒有羞恥的感覺。以他想來,淩九重決不會在此地,就與李玉塵成就好事的。目下他只不過略肆手足之欲而已,決計不致有淫猥得不堪入目之事發生。 果然淩九重不久就抱起李玉塵,迅快行去。 杜希言向余小雙示意,讓她在這兒等一下,自己悄悄地尾隨著淩九重的背影,小心地遙遙跟蹤。 走了一段路,杜希言便折回去,找到余小雙道:「他一逕帶李玉塵出山去了。」 余小雙吁吁一口氣,道:「這傢伙真下流!」 杜希言道:「這是最妙的解決辦法,讓李玉塵與淩九重互相纏住,都不能再到江湖為非作歹了。」 他拉住余小雙,向另一個方向行去,道:「現在輪到收拾許氏夫婦。」 余小雙感到他的手上力道甚重,口氣冰冷,可見得他心中充滿了殺機,禁不住大吃一驚,芳心撲撲直跳。 但她這一回學乖了,換了措詞,道:「你打算怎樣收拾他們?」 杜希言毫不遲疑,道:「殺死他們!」 他回眼望住她,又道:「你不反對吧?」 余小雙忙道:「當然不反對。」 杜希言道:「這就對了,這對老惡人,作孽如山,前些時我初入天罡堡,碰上他們,就險些被他們活活打死!」 他既露出憤怒的表情,使得他一向斯文的外貌,增添了威猛兇悍的氣質。看起來生似整個人都改變了。 余小雙沒有忘記他早先對她的指責,是以小心翼翼地道:「他們誠然是很兇殘可怕的人,但以我想來,假如他們的孩子還在,他們或者不會變成這麼可怕!」 杜希言搖搖頭,道:「你和我從前犯了一個同樣的毛病。」 余小雙訝道:「什麼毛病?」 杜希言道:「我們總是情不自禁地去記憶惡人的好處,讓自己感到這個惡人,並不是徹頭徹尾的該死……」 余小雙睜大美麗的眼睛,沒有說話。 杜希言又道:「然而我們看一些其他的普通人,又沒有如此寬大的胸懷。因為我們常常提醒自己,記住對方曾經做過的壞事,好叫自己小心提防。」 余小雙輕輕歎息一聲,道:「你說得一點不錯。」 杜希言忽然地聲音變得很柔和,執住她嫩滑的手,說道:「我倒是喜歡你這樣,但我可不行。」 余小雙馬上恢復了生氣,問道:「真的麼?」 杜希言道:「當然是真的,你可知道為什麼?那是因為我是要到江湖闖蕩的男人,時時碰上各種奇怪的危險!」 余小雙道:「我還是不大明白。」 杜希言道:「我已經歷了不少風險,所以考慮過許多問題。結論是如果我要活下去,定須有決心和勇氣不可。」 余小雙身軀輕輕偎過來,貼著他,柔聲道:「這不是壞事啊!」 杜希言道:「但我在必要時,須得殺人除害,你懂得我的意思麼?」 余小雙身子一震,口中卻道:「我懂得。」 杜希言費了一番唇舌,目的不僅是要說服對方,使對方認為殺死許公強夫婦乃是必須的。其實他同時也在說服自己。因為他感到自己『心』已變硬了,殺人之舉,能夠淡然做去。 但到底他這種轉變好不好呢?這正是他所探索的課題。 目下他已說出『求生存』的結論,這個理由,已經十分冠冕有力,而殘酷的事實,也迫他非這樣做不可。 他聽到自己歎氣的聲音,好像是惋惜已失落了從前那個溫文爾雅,而又性情善良的自己一般…… 他舉步向另一堆岩石走去,月魄劍在他手中,閃閃發光。 這一口光芒奪目、十分鋒利的殺人利器,生似由於主人的兇悍而發出更為眩目的光彩,因為它的長處,正是在於殺人奪命這一點。 余小雙跟隨在這個男人後面,芳心十分沉重。只因那扈大娘憶女之情,給她的印象實在太深刻了。 走到岩石堆當中的一處,只見那許氏夫婦,躲在兩塊岩石當中,仍然閉眼昏臥,尚未回醒。 余小雙突然感到一陣寬慰,忖道:「他們在不知不覺中,送了性命。雖然不是一件好事,但終究沒有恐懼和痛苦,總算是不幸之幸了。」 杜希言當先走近,在距許氏夫婦尚有三尺之時,突然間像是碰上一道堅壁一般,馬上停止前進之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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