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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三


  章楚道:「當然可以啦!咱們人類賦有無窮潛力,可以利用大自然中各種物質加以變化組合,製造出種種超自然的現象,事實上我知道有人能憑藉一些奇異的法寶,做出極駭人聽聞的事,飛天遁地,都辦得到。」

  杜希言道:「那麼這種驚人的成就,仍然有法子抗禦,或者加以毀滅了。」

  章楚道:「理論上雖然可以,但事實上很難做到。」

  杜希言道:「只要不是真的鬼物,我就不怕。」

  章楚道:「我練法多年,但至今還不知道究竟有沒有鬼,說是沒有,有時又似乎有鬼物存在。」

  杜希言道:「既然連你也不知,我暫時可以假定沒有鬼,但卻不知道你們如何能弄出鬼影幢幢,異聲四起的景象?可有什麼工具麼?」

  章楚道:「若要具有殺害的力量,就必須有配合的環境和設備,但在別的場合,仍可施展。我已經告訴過你了。」

  杜希言道:「是的,但我不明白的是,如果在沒有事先佈置過的環境中,怎能製造出超自然的景象呢?」

  章楚道:「問得好,這答案是:由於我們經過很多艱苦的修練,才具有這種的力量,你認為如何?」

  杜希言道:「雖可成立,但仍然有點勉強。因為修煉過程雖是艱苦,但世上不怕艱苦的人甚多,以武功而論,就有非常艱苦的過程。可是邪教至今勢力仍然不大,可知單單是不怕吃苦,仍是不行的。」

  章楚道:「對極了,除去堅忍的意志之外,還須有這等天賦。也即是必須是天生邪惡之人,才煉得成法力。」

  他想了一下,又道:「在練功過程中,須得是非常冷酷殘忍,心術邪惡之人,方能忍受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余小雙插口道:「我也懂啦!我師父說過我不宜修習武功,因為武藝練得高深之時,每一招都講究如何出手制人死命,我總是覺得不忍心殺人,便老是練不好……」

  章楚道:「修練邪法比武功可怕得多了,可說是絕情滅性,也不知須得殺害多少生靈,才練得成功。」

  他突然提高聲音,道:「素屍神君的傳人年訓,真是天生邪惡無比之人,他的思想和行動,自然而然就有一種邪異的力量,因此他的成就最大……」

  杜希言道:「他的外表一點都不邪惡對麼?」

  章楚道:「是的,只看他的外表,必能把人騙死,他所有的師兄弟,都是死在他的手中。以我看來,連素屍神君也很忌憚他。這也是邪教無法盛大之故。我們這些人,縱然是師徒或同門師兄弟,仍然互相殘殺不已。」

  杜希言發現對方的眼神,逐漸黌淡,曉得他的生機已盡,當下道:「你已給我莫大的幫助,也算得是你在死前的悔悟贖罪,我謹代表其他崇尚正義的人們,向你致最大的敬意。」

  鬼師章楚深深喟嘆一聲,道:「你大概是代表『正義』的力量了,雖然正義的力量,似乎很空泛,但現在我看到有人為它奮鬥,不惜一己的生命,才感覺到這股力量的存在。至於『邪惡』的力量,卻比較明顯,不必多說。」

  杜希言道:「你可有什麼事要我做的沒有?」

  章楚想了一下,緩緩道:「沒有了,哎唉!原來我是如此孤獨,連一個可以關心的人都沒有……」

  這種垂死時的哀鳴,雖然語句和內容都相同,但若是出自常人之口,一定不會如此打動人心,使人生出無限同情。

  杜希言大為感慨,忖道:「有些人須得死神臨頭之時,才能懺悔平生罪孽。如果他能早早覺悟,相信不致於有今日的下場,至少也不至於連一個可以關心的人都沒有。」

  但見鬼師章楚雙眼一閉,頭顱無力地歌垂一側,就此斷氣,結束了他罪孽深重的一生。

  杜希言轉頭向余小雙望去,但見這個美麗純情的少女,眼眶含淚,一副不勝悽楚的樣子。

  他立刻表現得很堅強地說道:「小雙,走吧!」

  余小雙道:「你不埋葬了他的屍體麼?」

  杜希言道:「我不是不想,但時間已不允許了,我心中有兩點疑慮,非得趕緊設法,消弭這個危機不可。」

  余小雙道:「什麼危機?」

  杜希言道:「就是素屍神君的傳人年訓,他不但不曾中毒昏倒,甚且已追蹤雲散花而去,極可能已把她擒獲。」

  余小雙驚道:「啊呀!那麼快走吧!」

  杜希言舉步行去,一面道:「還有一個可能,就是這年訓始終沒法子破去雲散花隱遁之術,則他這刻必定已折回來,咱們這一出去,恰好碰上。」

  他漸行漸快,話聲停頓一下,又道:「但最令人擔心的是他在碰上咱們之前,先看見那六個女人,當然就不會放過她們的……」

  余小雙道:「是啊!那六名婦人講好在洞府外等候的。」

  杜希言道:「她們受盡了妖人的磨折,幸而得脫枷鎖,重見天日,如果就此慘死在年訓手底,試想是何等悲慘可憐?」

  余小雙道:「是啊!真急死人啦!」

  杜希言現在已變成自言自語,道:「這六名婦人固然不免慘死,而我相信她們在臨死以前,因為受不了年訓的惡毒手段,一定把咱們的蹤跡說出來……」

  他自語之故,乃是自家在推測究想,可不是故意說來嚇唬余小雙。

  余小雙聽了這話,不禁大驚道:「那麼我們要小心些……」

  杜希言道:「以情理來想,那六名婦人尚未出去洞府門外則已,如若已經出洞,決定把淩九重和李玉塵都帶了出去。因此,至少淩、李二人是篤定要遭劫了。」

  余小雙越聽越怕,跟著奔行得更快些。然而她旋即又記起杜希言不懂邪法,若是碰上年訓,定必凶多吉少。

  她權衡之下,總是覺得杜希言的性命,比旁人珍貴得多,因此她急躍數步,伸手把杜希言攔住。

  她道:「慢著,你如何應付那年訓呢?」

  杜希言道:「只好隨機應變了。」

  余小雙道:「碰上年訓這等敵人,生死存亡,只是指顧間之事,你可能連應變的機會都沒有,那使如何?」

  杜希言聳聳肩,道:「那也沒有法子呀!難道咱們一直躲在這兒不成?」

  余小雙道:「能躲得過他麼?」

  杜希言道:「當然不行啦!」

  余小雙道:「既然不能躲,那就只好迎敵了。」

  杜希言道:「是啊!我也這麼想,咱們快走。」

  余小雙道:「我有一個要求,你必須答應我。」

  杜希言訝道:「什麼要求?」

  余小雙道:「這回一走讓我在前面走,你隔遠一點跟著,如果碰上年訓,我們可以耽誤他一下,你便可以應變了。」

  杜希言苦笑一下,道:「這算是什麼主意?我豈能讓你冒殺身之險,打這個頭陣?」

  余小雙道:「你不答應也不行,這是唯一可行之法,我雖然也很害怕,但除此之外,再沒另一條路可走了。」

  杜希言還是不依,道:「你別胡出主意。」

  余小雙堅決地道:「我知道我這樣做是對的。」

  杜希言仍然連連搖頭,他心中明知余小雙之言不假,可是此舉實在太危險了,如何使得?

  余小雙輕輕道:「杜大哥,我曉得你完全是為我著想,但你可曾想到,假如你打頭陣失手,我將遭遇什麼命運?」

  杜希言道:「話雖如此,但……」

  余小雙道:「其實你心中也明白,我們的命運,是連在一起的。如果你失手了,我一樣逃不了妖人的毒手。」

  杜希言道:「我總覺得這辦法不好。」

  余小雙道:「以情理想來,那妖人如此見我獨自行走,決計不會立下毒手,一定是把我攔住,詢問情況……」

  她雖然在講道理,但聲音態度,在在都流露出堅定不移的決心,並不是隨口說說的意思。

  杜希言沉吟一下,額首道:「好,咱們就這麼辦。」

  他雖然外表儒雅溫柔,但其實是個極有決斷之人,剛才的不答應,只不過想不到應付之計而已。

  當下把出洞的路徑告訴她,然後讓她獨個兒領先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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