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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〇


  換句話說,李天祥已相信他的話並非假的。現在只有三點小小疑冤,一俟澄清,就可以放心了。

  他道:「雖然杜先生乃是學成不久,貧道大膽訪問一聲,這毒經所載的秘法,是簡單易明呢?抑是十分繁瑣多變?」

  杜希言道:「可以說得上非常繁難奧妙,在下雖然有著過人的記憶力,能夠把全部經文記在腦中,可是其中仍然有許多似懂非懂之處,也有一些簡直不懂的。」

  李天祥大為滿意,因為他本身乃是鑽研過學問之人,是以曉得他這話非常合理。當下提出第二個問題,道:「訪問杜先生身上可帶這部毒經麼?」

  杜希言笑起來,道:「啊!不能帶在身上,因為那是刻在石上的。」

  李天祥訝道:「刻在石上?」

  杜希言道:「是的,但那些刻有經文的一面,皆是隱入牆內,必須懂得此道之人,方能翻轉過來,一一閱讀,如果是別的人,恐怕永遠不會發現。」

  李天祥道:「原來如此,那麼杜先生既未曾出過此堡,如何有藥材配製解毒之藥?」

  這個問題非常重要,因此李天祥非常銳利地觀察對方的任何表情。

  杜希言道:「在那刻著毒經的地下石室之內,有一個青石雕鑿的大櫃,裡面放著九個大錫罐,每一罐盛放一種藥材,都是非常名貴的,有些甚至是世間極為罕見的。」

  他停歇一下,又道:「我初時還深怕藏放日久,已經失效,誰知那些錫罐打製的非常精美,蓋子套上,密不通風,都沒有失去靈效。」

  李天祥道:「這不是太困難之事,敝觀就藏有不少名貴罕有之藥,也是歷時百年,猶如新採一般。」

  至此他對這個少年所說有關醫學的話,已全無疑竇,尤其是此地就有九種難得之藥,無怪他可以只購買一些普通易見的藥材即可應用了。他唯一須要擔心的,便是這部毒經不夠深奧高明,因為成金鐘乃是目下毒教之主,造詣之高,不問可知。如果這部石刻毒經,不夠深奧,則杜希言之敗,也是無可奈何之事了。

  他很滿意地點點頭,道:「馬上就要開會討論大局,杜先生最好先進點食物,休息一下,然後一同前往。」

  杜希言露出畏怯之態,道:「我一定得去麼?」

  李天祥道:「你混雜在貧道門下之中,誰也不會對你加以注意。」

  杜希言果然立刻變得高興起來,道:「好,我去瞧瞧他們,雖說以前也見過不少人了,但到底是在暗處,好像是幽明珠珞一般。」

  李天祥笑道:「那等情形果然很不好受,不過你可得切記要像個出家人才好,貧道認為杜先生的書卷氣太重了,雖然是穿著了道服,又或者是工人衣服,總是不大像,仍然時時流露出書生本色。」

  杜希言心中微驚,想道:「他莫非已看出那套衣服不是我的?」

  不過既然李天祥沒有追問,他也就樂得不多說了。

  李天祥這時才叫白天福進來,吩咐他傳令本門弟子,全力為杜希言掩飾身份,免得露出破綻。此外,他還拿了一口松紋古劍,讓杜希言佩上。

  杜希言自有武當弟子帶去進食休息,白天福向李天祥道:「師兄已放心了麼?」

  李天祥道:「他的來歷和目的,雖未曾查明。但愚兄這一對眼睛,已看過天下之士,真敢用頸上的人頭,來擔保這孩子必定是個好人。」

  白天福訝道:「聽你的口氣,似乎他可以比得上俠名滿天下的孫玉麟了。」

  李天祥搖頭道:「不同,不同,孫大俠雖然力行仁義之事,公正磊落,但終究年紀輕,學養淺。因是之故,行俠則有餘,抗邪則不足。」

  白天福點頭歎道:「這真是甘苦之言,大凡不是天生奸惡之人,要他行俠義之事,救人艱危,並不困難,但碰上了邪魔誘惑,便不是那麼容易把持操守的了。」

  李天祥道:「正是如此,說到那杜希言,那卻是從骨子裡透出來一股真誠淳善之氣,可以說是天生的君子,莫說叫他作惡害人,萬萬不肯,就算是非份之事,他也斷不肯做的,因此之故,愚兄十分放心。」

  他們略略談了一會,便一起到大廳議事。這座大廳,就是後堡主宅的正廳,原先在天井有四具棺木,已被移走,免得看了礙眼。

  大廳中人才濟濟,包括武林各家派的代表,以及許多獨得一藝之秘而享名甚盛的武林人在場,所以如此熱鬧。

  這個會議目的是討論是否就此撤退的問題。李天祥首先向眾人提出題目,然後加以分析道:「目下的局勢,可分兩點解釋,一是咱們各家派聯手到此,要誅滅為害武林多年的許氏夫婦。但此一任務,可以說是失敗了。如果大家都不肯放棄,那麼咱們就得另行部署,追查他們的去向。」

  他停頓一下,以便眾人得以思索,然後才又道:「第二點就是天罡堡世上傳說的兩件至寶,一是丹鳳針,二是天罡絕藝。這才是後來湧來了許多人的真正原因。」

  群雄都沒有做聲,顯然一致默認實情乃如此。

  李天祥徐徐接下去道:「關於這第二項,貧道認為無庸多說,任何人想尋獲這兩寶,可以留下繼續尋找。關於第一點,貧道也不是放棄,而是鑒於情勢有了劇烈的變化,所以咱們的目標,也許不僅僅是對付許氏夫婦這麼簡單了。」

  現在已說到正題上,眾人更為聚精會神,研究其中的利弊得失。

  李天祥續作分析道:「許氏夫婦,本是天下武林黑白兩道的公敵,因此,他們已是人人得而誅之的亂臣賊子了,誰知如今發現居然有人包庇他們,於情於理,都令人無法解釋得通。」

  眾人無不附和此見,李天祥又道:「以近日的跡象觀察,庇護許氏夫婦之人,竟然是一個力量很大的集團。這麼一來,貧道就更加不懂了,難道這個集團之中,竟然沒有一人與許公強夫婦有仇恨的麼?」

  他話聲一落,馬上有人接口道:「如果這個集團中人,皆是喪心病狂之輩,則縱有仇恨,也不發生作用。」

  發話之人,乃是丐幫的長老窮叫化刁不仁。他大聲一嚷,居然人人都點頭稱是。

  李天祥何嘗不識此理,不過他不便把這等有污蔑別人嫌疑的話說出來,故意等別人來說而已。

  他這時才接著道:「縱然是一群喪心病狂,卑鄙下流之輩,結集為一個集團,暗中救援許公強夫婦。但問題卻在這個集團有什麼企圖呢?」

  眾人紛作猜測,久久未歇,直到李天祥舉手,促起眾人注意,群聲始息。

  李天祥道:「更重要的是咱們須得決定一下,留在此地,抑是撤退,這意思是繼續誅殺許氏夫婦呢?抑或目前暫且放棄?」

  徵詢結果,有大部份的人贊成撤退,這自然是由於他們顧慮到門下的安全,以及近日來連連有人死亡,顯見敵勢強大之故。

  剩下來表示要繼續誅滅許氏夫婦的,只是幾個著名的大家派,以及幾位成名高手。加上好幾個年輕一輩的高手而已。

  李天祥並沒有失望之色,相反的他顯得很高興,立刻說道:「既然情勢如此,咱們就討論撤退的問題,據貧道的想法,對方這個集團,決不會無的放矢,見人就殺,假如咱們分批行事,一部份人暫時留在此堡,以便敵方有所專注。另一面,別的人大批結隊離堡出山,必可安然無事。只是剩下來的,只是留堡之人,如何再行安然撤退之舉了呢?」

  這個計劃,遭遇到五六個人的反對,這些人都是表示放棄誅殺許公強夫婦的。因此,聽得李天祥說要留下那些要繼續努力的人,作為吸引敵人之餌時,都覺得不好意思而出言反對。

  但這批人都被李天祥以巧妙的言詞所勸服了,其後更聽話地回房收拾,召集門人或朋友準備上路。

  這時,在廳中只剩下十七八個人。

  李天祥發現那玄劍影范珊對那白狐梅興直皺眉頭,表示不耐。

  他本想設法出言勸范珊不要如此。

  然而心念一轉,想道:梅興本不是什麼好人,如今居然自願留下,共抗那神秘集團。

  他此舉往好處想,便是有意與正派人物結納,一同對付邪惡之人。但往壞處想,可能是一名奸細。

  因此之故,讓范珊對付他一下,或可從中窺看出一點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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