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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故此後來在南方遇見,才會和我家來往得如此親密。現在可要說到事情發生的一天了,不過在事情發生之前,有一樁事必須先提及的,便是那黑燕子聶升預先曾交給母親一包毒藥,說是南疆野山中一種奇毒之藥,服後立刻昏睡而死,毫無痛苦,而且也決無挽救之法。

  「有一天晚上,我父親獨往嶺南有事,必須三日後方能回來。我母親把我哄睡之後,忽然嗅到一陣異香,登時頭暈目眩。這時窗外跳人一個頭如包鬥,披著大紅袍的和尚,他那猙獰的面孔直湊到母親面前,啞聲獰笑說他是勾漏山魔宮勾魂尊者,昔年和父親有一面之緣,如今特來拜訪他,我母親心中雖然清醒,但手腳都動不得,這正是名傳天下的勾漏山魔宮諸寶之一的攝魂鈴魔草妙用。那勾魂尊者五鼓時才從容遁走。可憐我母親受了污辱,竟然死活都不由自主,直至三日之後,父親歸來,才由父親解救恢復自由。那時我母親便要尋死,父親愛她深摯無比,苦苦相勸,並且日夜提防,還請了黑燕子聶升來幫忙防範。可是過了不久,那黑燕子聶升居然同意讓母親服毒,服的就是他那一包毒藥。」

  傅偉眼睛都睜大了,轟忿道:「這等朋友,真是犬系不如。」

  張明霞打個寒噗,道:「還有下文哩。我母親服毒後立刻身亡,黑燕子聶升才假裝發現,驚動了父親,但那時屍骨已寒。父親無可奈何,立誓復仇。便匆匆即日埋葬了我母親,把我託付黑燕子聶升代為撫養,將歷年所積蓄的財物都給了他,然後上勾漏山去。

  「這恥辱本應立即報復才是,我父親之所以暫時容忍,有三個緣故,第一是那勾魂尊者武功高強,希奇古怪的邪門甚多,我父親一定不是他的敵手,去了等如白白送死,第二要防範我母親,怕她自盡。第三也怕立即要去報分的話,太過刺激我母親,倒不如假作對這暴力的失身,不放在心上。其實他十數日間,頭髮已白了大半。可以想得出他心中之仇恨痛苦。現在既然母親死了,他沒有什麼好留戀的,便決意上山決一死戰。

  「那時我父親名聲已甚大,他是少林一代高僧夢曇老禪師的嫡傳門徒,武功自是不弱,雖說數年來沒甚進步,但也足以獨霸一方。

  「當他秘密到了勾漏山魔宮,才發覺魔宮中只剩下幾個不管事的小沙彌,暗訪細查之下,才知勾漏山魔宮已得到消息,恰好勾魂尊者不知雲遊何處,那魔宮中除了勾魂尊者之外,別無高手,故此都匿藏起來,等候勾魂尊者兩日後回來,這才複返魔官。

  「我父親覺得十分奇怪,除了黑燕子聶升之外,可沒有別人知道他報仇的消息,但魔宮中居然已有防範,豈不奇怪?

  「但他隨即想到那勾魂尊者既於下此事,當然會提防他報復,又因自己不能回宮,故此命人傳訊他們躲避一時也是有的,便不多想,進宮把所有的小沙彌都斬成肉泥,本想一把火燒光這座魔宮。正在點燃火炬之際,忽然靈機一動,想到一個計謀,便暫時不放火,免得驚動那勾魂尊者。

  「我父親已查探了勾魂尊者何時返宮,本來還有兩晝夜,但他怕錯過了,因此就在山上呆呆等候。

  「直到第二天昏暮之時,那勾魂尊者回山來了。果然長得頭如笆斗,身披大紅袈裟。

  「我父親便嘶聲叫起救命來,原來他乃是跳落在一處峭壁突石頭上,就像我們這裡的一塊。身上衣服都扯破了,生像失足掉下去。他蹲在那裡,一似膽子已嚇破,不敢站起身來。」

  「勾魂尊者抱腹大笑,聲震四谷,然後倏然躍到離我父親落腳處尚有五尺遠的—塊突出的石頭,伸出手著我父親也伸手拉住。」說到這裡,她突然住口吵說,凝望傅偉一會兒,歎了口氣,道:「我父親之事不關重要,重要的是我母親。」

  「你母親不是已眼藥自盡了麼?還有什麼事呢?」

  「所以你和我父親一樣,都是大傻瓜,容易矇騙得很。」

  「大傻瓜,這有什麼被騙的?霞妹妹請你快說吧,我真受不了。」

  「說出來你也難以置信,我母親七日之後,便復活過來。」

  「但你母親已埋葬了呀!」他詫道:「難道不是真的?」

  「一點也不假,她已葬得好好的,墳墓都弄得十分漂亮。但事實上她沒有真個死掉,七日以後,她又復活了。那黑燕子聶升把墳墓撬開,將母親弄出來。」

  「黑燕子聶升說是他每天徘徊在墓地,真到那天,聽到墓中發出異聲,當時妨不住把墳墓撬開。」

  傅偉聽到這裡,他本是聯盟人,不覺失聲道:「鬼話,墓中的聲音也聽得到麼?分明那毒藥有古怪。」

  「對了,你總算明白了一些,我母親被救之後,可就讓那黑燕子聶升的花言巧語哄得不尋死了。因為聶升說我父親已死在勾漏山魔宮勾魂尊者手下,現在唯有把我養大,想法子投明師,複血仇。母親一想也對,便不尋死。」

  「過了半年,黑燕子聶升始終對我母親那麼殷勤,而又不露出任何意思。使得母親感動異常,因為她明白黑燕子聶升心中愛她,只不敢說出來而已。」

  「又過了半年,母親反而憋不住了,終於願意以身相報,正式改嫁給他。」

  傅偉啊一聲,張明霞凝瞥他一眼,道:「你覺得我母親太過水性楊花,不能從一而終是不?你要知道,他們早在童年時便彼此暗戀,又為了要他好好培養我的緣故,才有把關係弄得緊密一點。」

  他忍不住插嘴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啊,霞妹,我只不過惋歎伯母被奸人所欺而已,還有伯父是不是真的死了呢?」

  她深深歎口氣,稍為平靜一點,道:「你不是這樣想就好了。」

  「我當然不會這樣想,假如一個人要用那麼多的心計和時間耐心來獲得愛情,這個人的手段雖是卑鄙,但他的愛情卻算得上偉大。」

  「你真的這樣想麼?那太好了,告訴你,黑燕子聶升三日後便猝然暴斃,你知道為什麼?我母親親手刺死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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