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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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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地大叫一聲,綠光乍閃,原來那只神蛛弄死毒蛇,吸了它的毒液之後,走了回來,大概是高興起來,因此跳上半空,然後從沈雁飛前面飄下來,正好是在他們兩人的中間。 那人剛才眼見神蛛治蛇的經過,這百毒門秘寶之一的神蛛,他雖未曾親眼見過,卻曾屢屢聽聞,故此見神蛛從半空掉下來,駭得大叫一聲。 沈雁飛一伸手,把神蛛托在掌中,只見它漲得差點比手掌還大,渾身發出微弱的綠光,甚是好看,便笑問道:「喂,你如今漲得這麼大,還能爬人葫蘆中麼?」 神蛛在他掌中跳起舞來,左搖右擺,沈雁飛歎口氣道:「你終是個小孩子,頑皮得很。」 忽然想起那人怎的全無聲息,低頭一瞥,只見那人僵木地坐在那裡,動也不動。他可是對夜能見物的夜眼,故此看得出那人眼珠上翻,口唇向兩邊裂開,形狀可怖。 他一腳輕輕端去,那人應腳而倒,身軀僵硬之極,不必細看已知乃是自殺死掉。 當下不禁聳聳肩頭,想道:「南方的人愛弄些毒蛇毒蟲,為人也古怪些,居然不大惜命,胡亂便自殺死了。」 他並不將此事放在心上,皺皺眉頭,想道:「大哥那面竹令符已經失掉,我本想從此人身上查出蹤跡,如今只好自己尋訪了。」 於是他托著神蛛,路路而行,想起洪家堡,諒那位洪老先生此時已到堡中,再過半個時辰,那兩個女人的穴道自然解開,洪老先生想怎樣處置她們,沈雁飛可管不著,也懶得去理。 念頭轉口百毒門弟子身上,略略考慮一下,判斷出那廝既然偷走竹令符,多半不敢逗留在這地面,最可能還是回到嶺南去。 目前他還不知此令符必回到嶺南的緣故,因此也許認為他這面竹令符乃是撿到的甚且是用什麼手段獲得,故此那廝目前不會害怕自己尋到,甚而會詭言誘騙一些同門來暗算自己。 忽然他覺得早先那人死得有點澳蹺,因為他既是百毒中人派來暗算洪家小少爺,但何以剛才他曾提起百毒門,那人居然毫不理睬?反而趕緊自己以預帶的毒針把自己刺斃。難道是百毒門中有此規條? 不過這狐疑在他心中逗留得並不長久,因為如今天色已暗,他幾日來賓士不歇,雖說下午曾經歇息,但到底沒有好好調息休養。 那內家功夫放下幾日,便會減退功力,故此目前他想找尋一個地方歇歇腳,做做日常該做功課。 放眼四望,田野茫茫,靜寂地躺在夜幕之下。 夜風已經變得甚是清涼,因此他信步走著走著,一時倒忘了休息之事。事實上他也沒有發現可供慈息之處。 雖說是信步而走,但速度可就比常人盡力奔跑還要快些。 他乃向南方進發,因此洪家堡在他右面出現,他還能夠瞧見那座高樓之上,燈火隱隱。 薄地裡吳小琴的倩影浮上他心頭,可是細細尋覓時,又不像她了。他停步怔了一會兒,想道:「那洪二娘笑起來時真像她啊,不知洪老先生如何處置她……」 心中想著此事,腳下忽然向洪家堡移動,不久工夫,已到了堡外。 他一橫心,暗自決然道:「我且看看她結果如何,然後立刻動身上路。」 最上的一層樓火通明,他悄無聲息地倒掛在窗外,偷偷窺覷。 只見那洪老先生坐在一張靠背椅上,身軀軟弱無力地靠在椅背上。 地上躺著三個人,都是女人。 沈雁飛認得其中除了洪二娘之外,一個名叫海棠,一個不知姓名,卻是下午和二娘同站在樓上倚欄眺望的一個。這樣他已可以推想到這兩第十八章 邪歸正仗義解危個婢子乃是二娘心腹,故此一齊捆住擱在樓板上。 二娘和海棠的穴道已自動失效,故此身體已能移動,嘴巴也沒有堵住。可是她們都沒有言語。 兩個婢子更是滿面梅愧之色,大約是因為洪老先生平日對待她們甚好之故。 二娘雖沒做聲,但俏眼中卻露出倔強之色。 洪老先生歇了許久,才於咳一聲,一個老家人遞杯香茗給他,他喝了一口,才緩緩道:「老夫平生連蟲蟻也不忍傷害,故此絕不能殺害你們。可是我家家聲要緊,而且被害的夫人也將不能瞑目,假如老夫就這樣把你們逐出去的話。因此老夫如今決定還是將你們留在府中。」 兩個婢子齊齊軟聲叩謝,二娘卻哼一聲,道:「你有的是錢,多養幾人有什麼關係?」她慘澹地笑一下,又道:「我倒寧願立刻死掉。」 洪老先生身軀震動一下,眼睛露出忿恨的光芒,但歇了一會兒,他又回復平靜,徐徐道:「自古以來,紅顏禍水,此言的確不差。你若非有幾分姿色,必定能夠安份做人。」 二娘倔強地搖頭道:「不,你錯了,我不甘心永遠禁錮在這裡,伴著一個死氣沉沉的老人而已。」 沈雁飛心中怦然而動,忽然對她非常同情起來。他記得他自己也曾苦苦向命運掙扎,甚至到現在為止,他還是在掙扎著。 如今見到洪三娘的處境,不由得浮起親切之感。這種苦楚,唯有親身受過的人才能瞭解。 洪老先生道:「你怎樣說老夫也不會生氣,我想自己的確無負於你。明早我著人把你們的容顏毀掉,以後你們可以安份地在府中居住,我不會折磨你們。」 他軟弱地起來,向二娘投以深深的一瞥,然後出房去了。 洪二娘慘澹地微笑著,不時露出整齊雪白的貝齒。 沈雁飛悄悄想道:「她已經對命運屈服了,別說是她,便換了我沈雁飛,在這種處境之下又有什麼辦法?」 不過他對於洪老先生的處置,也認為非常寬宏大度,否則以二娘殺害洪夫人的罪行,那是剮之有餘。 老人家也走出房去,沈雁飛輕輕捏了兩粒沙子,抖腕發出。 兩名婢子忽然一齊閉上眼睛,沈雁飛躍人房中,洪二娘啊了一聲。 沈雁飛本已用飛沙打穴的手法,點住那兩名婢子的昏穴。現在又俯身各點一下,原來是點住他們的啞穴,從此以後,她們再也做聲不得。 「我聽得你們的對話。」他蹲下來,雙目炯炯,注視著洪二娘:「我瞭解你與人生抗爭的一切行為,然而你卻是錯了。」 洪二娘垂下眼光,黯然道:「你不必說了。」 沈雁飛一想也對,他有資格說些什麼呢?猛可站起身來,低頭一看,剛好又看見她慘的微笑。 心裡一軟,忽然伸手抓起她,忽地從窗門跳出去。 天明之時,他已走了約莫三百里之遠,他把洪二娘放在樹下,解開所有的繩索。 洪二娘恢復了自由,站起來伸展一下四肢,回轉頭要向他說話,忽然啊啊連聲,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原來那洪二娘已被沈雁飛點中了啞穴,故此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須知一個人若是天生聾啞,倒也罷了。若果本是好好的人,忽然變啞了,這種活罪,其難堪處真是非筆墨所能形容。 洪二娘性格原本甚是倔強,但這時卻禁不住珠淚交流,癱倒草地上。 沈雁飛背轉身,不瞅不睬,隔了好大一會兒工夫,發覺她已平靜,便轉過身來,只見她雙目圓睜,望住自己。 「對的,你沒有猜錯,是我弄啞了你,可是你得到終生暗啞的懲罰總不會冤枉吧?」 她閉上眼睛,沈雁飛倏然起來,道:「走,咱們到城裡歇腳。」原來前面不及三裡之遠,便是英德。 進得城裡,但見建築簡陋,商肆並不太熱鬧,原來那時候嶺南地當邊緣,除了沿海的城市繁華熱鬧之外,其餘的城鎮都十分樸陋。 他們在一家客棧要了兩人房間,沈雁飛如今開始覺得行程有點不簡單。 只因嶺南言語不大相同,幸虧他是到客店投宿,那店小二一來因這用丁從早訓也止脫入腳從一行招待各式各樣的客人已慣,勉強和他說得幾句。 二來他之所以到客店去,為的不外是投宿,內容既然能夠確定,當然就容易猜度。 不過他也不大擔憂,先運功調息,然後睡一大覺。 到了下午,他已經睡足,忽然被一些聲息驚醒。 洪二娘悄悄推門進來,衣袖中籠著什麼東西,面色甚為難看。他直走到沈雁飛床邊,一屁股坐在床沿。 沈雁飛含糊地前前幾句,翻個身,背脊朝外而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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